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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馬舒葉

來源/燃次元(ID:chaintruth)

互聯網人開始思考另一種活法。

“此前習慣從一個大廠跳到另一個大廠的朋友,最近都來聯繫我,說想轉行開餐飲店。”在互聯網行業工作多年,2019年離開大廠去開餐飲店,如今已經擁有43家店面的劉博告訴燃次元。

在小紅書等平臺上,燃次元也看到諸多離開大廠去旅居、創業、開店的內容。

互聯網曾是年輕人夢想的應許之地,這裏有如蜜般的高薪和閃着光的機會,但如今已經今非昔比。

“大廠紅利期已過,競爭越來越激烈。”95後的野味告訴燃次元,內卷的工作,留給野味的是疲憊,“有次拍了張照片,被黑眼圈、神色暗淡的自己嚇到。”今年7月,野味選擇了離開大廠。

離職後的野味,機緣巧合下,開起了小酒館。

“離職後,我在家附近的小酒館緩衝了兩個多月,這兩個月裏,和老闆談了很多,對做酒館主理人產生了興趣,也和老闆處成了朋友。”剛好酒館老闆想拓展杭州店,於是野味離開北京回到了杭州,做起了酒館主理人,“一方面我愛喝酒,另一方面,是想接受另一種充滿不確定性的挑戰。”

娜美則是小成本創業,在北京開了一家東北麻辣燙。

從大廠打工人到餐飲主理人,劉博、野味、娜美都切換了賽道和生活節奏。

開始籌備酒館後,野味戒掉了菸酒,不再熬夜,“運動能消假病,飲酒不消真愁。”曾經雙11需要在西二旗園區2號樓籃球場運回一整車快遞的她,告別了報復性消費掩蓋下的焦慮,低慾望地負擔的生活,讓她找回了久違的輕鬆心態。

對於娜美來說,沒了KPI達標和考勤的壓力,也倍感輕鬆,“不用擔心打卡,不用擔心全勤獎,自由掌握自己時間的感覺非常好。”

只是生活沒有完全的坦途。對於野味來說,開小酒館之後,一切都是全新的挑戰,“選址、客羣、口味,爲什麼火,爲什麼突然不火,都充滿不確定性。”

娜美則忍不住質疑自己入錯了行,新店開張不久先是過上了沒有節假日、被迫007的辛苦日子,又要擔憂疫情甚至天氣等各種因素影響營業額,“前一天營業額2300元,第二天可能會因爲下雨跌到1300元。”

但人生種種,皆是經歷,娜美也表示,“如果能盈利就繼續做下去,不行就回去繼續上班。”對她而言,餐飲更像是爲自己簡歷加分的一項創業經歷,“能證明我獨立操作一個項目的能力。”

而前路如何,還需要且行且看。

離開大廠,去賣燒烤

離開一種生活各有原因。

野味在三年前進入這家頭部大廠時,也想過要發光發熱,“五年互聯網經歷,我都在頭部大廠核心市場部供職,合作的都是最頂尖的公司,經手的項目預算都在1000萬元以上。” 這些也讓野味受到朋友們的羨慕。

但隨着內卷加劇,野味感受更多的是工作的壓力和生活的疲憊。在大廠工作五年,野味變得依賴菸酒、習慣熬夜,甚至一度抗拒拿起手機,“每個月工資到賬,對沖不了被疲憊感擠壓的個人生活。”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野味直言。

娜美則在擔憂互聯網紅利消失之外,更面臨着在大廠難以晉升,以及35歲被辭退的風險,“在大廠,想升職就要不停加班,而我現在有了孩子。”

如今在北京沙河開着一家燒烤店的貓貓,也是因爲工作2年後陷入了焦慮和空虛。

劉博的離開,相比於野味、貓貓和娜美,更爲主動,“打工不是大廠人的出路,永遠會有比你年輕的人來替代你,最終還是要創業做個生意。”

“不想再做高級打工仔,而消費行業是一個充滿機會的大賽道,高中學歷的老闆都能年入千萬,大廠出身的我是不是能創造更多的東西呢?”因此,2019年劉博在海外市場創業受挫後,和出身風投的劉舒考慮一起回到老家河南,“正好我有朋友在河南開了5家分店,可以先從在這個項目的規模化做起。”

選擇餐飲,或像野味和劉博一樣,恰好有朋友搭橋;或像娜美一樣出於成本、門檻考慮。

“開一家小餐飲店,是成本較低的創業選擇。”娜美計劃將麻辣燙的開店成本控制在20萬元,“民以食爲天,餐飲是必不可缺的行業,即使疫情之下控制堂食,還可以提供外賣,除去平臺抽成,仍有盈利空間。”

劉博亦表示,相對於技術門檻較高的硬科技領域創業,餐飲行業進入門檻低,“開店沒有學歷要求,高中畢業也能開店,大廠出身的高學歷人才沒道理不能做。”同時,“只要用心經營,幾千萬年收是行業的收入下限,如果能實現規模化、打出品牌並上市,餐飲行業的上限也極高。”

根據2021年《中國青年創業發展報告》,2021年隨着疫情防控常態化,中國經濟逐漸恢復,2020年新設市場主體超850萬,其中排在前三位的創業動機分別是:從事感興趣的事、獲取財富、最大限度實現自我價值。

上述數據也顯示,八成創業青年啓動資金規模在20萬元以下,低於10萬元的創業者佔比70.7%,低於50萬元的創業者佔比91.2%。從創業行業看,農林牧漁業佔比20.8%,批發零售佔比15.9%,反映出青年創業者傾向於選擇技術和資金門檻不高的行業進行創業。

同時,疫情之下,公認“不好做”的餐飲,也暗藏着機會。

2020年疫情爆發,不少餐飲門店受衝擊紛紛關店,劉博卻回到了河南老家,選擇“逆流”進入餐飲行業,他告訴燃次元自己買入在了“最低點”,無論是拿好的店面位置,還是協議房租都非常容易。

娜美補充道,“疫情下店鋪租金下調,同時也會有一些好的位置出讓。”以現在娜美的門店爲例,轉讓費比去年同期下降了50%。

目前,野味的小酒館剛開不到一個月,娜美的麻辣燙和貓貓的燒烤店則已經起步,劉博和劉舒通過加盟品牌,3年內已經開出了43家店,僅今年加盟的某品牌,開業不到三個月,每月營收就達到了30-40萬元。

貓貓的收入也讓他對未來充滿希望,“以前上班好幾年,沒攢下一分錢,轉行做燒烤後,每個月毛利25000-30000元,攢錢無壓力。”

用心串肉,不再精神內耗

焦慮是當代人共同的心理狀態,快節奏的互聯網人更甚。

貓貓原本從事品牌策劃工作,過着同時處理4-5件事,閒暇時間也要不停刷新熱點新聞的生活,還有做不完的PPT。

但轉行之後,“沒有那麼焦慮了,精神內耗也被治好了。”貓貓告訴燃次元。

切換賽道,貓貓首先被糾正的是作息時間,“以前熬夜刷熱點新聞,現在下午4點就要把肉穿好,6點開烤,晚上9點收拾關店,累得的倒頭就睡。”

娜美亦表示,從開店籌備到店鋪運營,一天下來,早沒了刷手機熬夜的時間。

其次是心態。從前貓貓忙於回應甲方各種的需求,無效工作和會議讓她陷入自我消耗和焦慮中,如今,“付出勞動,收到錢,做一件事就是一件事,我只需要專注把握手上的串烤好。”

開始籌備酒館之後,野味焦慮的心態也放鬆了下來,“不用擔心打卡,不用擔心全勤獎,自由掌握自己時間的感覺非常好。”

相比於曾經在互聯網的工作,如今從事餐飲行業,貓貓和娜美的獲得感似乎更加真實且具體。

9月18日,燃次元前往貓貓的燒烤店時,正值晚上7-8點最忙碌的時候,店外支起幾張長桌,喫着燒烤的顧客叫上一碗熱騰騰的麪條,整個院子坐得滿滿當當,在燃次元等待的間隙,貓貓則腳不沾地地捧出烤好的肉串。

圖/貓貓的燒烤店

  來源/燃次元拍攝圖/貓貓的燒烤店   來源/燃次元拍攝

貓貓的燒烤店位處沙河,來喫飯的多是收工後的工人,“以前坐在辦公室,接觸的是光鮮亮麗的白領,工人對我來說只是一個符號,現在做了餐飲,發現他們都是充滿喜怒哀樂的鮮活的人。”貓貓表示,她總會將客人要的毛豆裝到盤子裏放不下爲止,吸引了不少回頭客。

從今年4月開始,附近模仿貓貓開燒烤店的有2、3家,只有她一家做到了現在。貓貓的介紹中帶着自豪。

大廠人切入餐飲行業,也帶來了大廠的思維方式。

“過去的餐飲店老闆埋頭經營,沒有規模化和打造品牌的意識,但互聯網人一開始就有更長遠的規劃。”貓貓說道。

娜美也表示,產業經理出身的她完全將麻辣燙店當成了一個項目在做,先立項,然後進行用戶調研,原本就喜歡喫麻辣燙的她,將北京大衆點評榜單前十的店全喫了一遍;用戶分析後,娜美回到東北老家考察各類麻辣燙店鋪,尋找最適合北京消費人羣的口味和定位。

在大衆點評平臺,“正宗的黏糊東北麻辣燙”“口味獨特”成爲了娜美店鋪最多的評價關鍵詞,甚至有顧客一連在店裏喫了近一週。

野味亦表示,在大廠時她積累出的個人軟實力,如項目管理、帶人經驗等,在任何行業都可以複用。此前從事青年文化營銷的她,也將大廠技能搬運到了酒館的營銷活動設計中,和咖啡、露營品牌合作,巧用週一等節點吸引顧客,把酒館打造成了青年的交流地。

不過劉博也直言,跨行餐飲後,原來在大廠積累的經驗和技能,在前三年並無幫助,“在一家店前3年的生存期,大廠經驗其實很難有真正的幫助,甚至會形成阻礙。”從互聯網產業轉入餐飲業,隔行如隔山,“0餐飲行業經驗始終是痛點。”

劉博補充道,互聯網思維讓大廠人存在對傳統餐飲行業降維打擊的可能,但在此之前,實際運營中,大廠背景會讓你難以對餐飲內行人做出指導,劉博笑道,“對於洗碗阿姨而言,不會因爲你是大廠人就比她刷碗更快,同樣,你可以判斷店長能力欠缺,卻無法真的指導他。”

大廠轉行做餐飲,並非全是美好

但離開了“壓力山大”的大廠,轉行餐飲的大廠人,面前也並非全是坦途。

對於從畢業起就長在大廠溫牀裏的野味而言,大廠的工作確定性很強,背靠高預算和名頭,合作暢通無阻,花多少錢投放就有多少曝光,這些都是可以精準計算的數據,但開一家店,是全新的挑戰,一切都充滿不確定性。

娜美告訴燃次元,立志要將特色的東北麻辣燙帶到北京的她,開業第一天就遇上了主廚罷工,“招的兩個服務員連菜都不會洗,主廚和服務員互相看不慣”,人手急缺也讓她“創業前是996,創業後是007”,節假日就更加忙碌了。

而對比東北老家,北京房租和人力成本更高,娜美的門店,價格對標小谷姐姐等高端麻辣燙品牌,難免被顧客質疑價格過高,“不遠的村裏有十幾塊錢一份的麻辣燙,培養用戶習慣是個大工程。”

稍令她安慰的是,剛開業日營業額穩定在1300元左右,不過,很快娜美卻兜頭被潑了一盆冷水。由於店鋪附近突發陽性確診,營業額直線跌了一半以上,而她還沒來得及開通外賣平臺,“只能先做好店鋪管理了。”

實際上,娜美早已做好了開店前兩個月不盈利的準備,“不希望做成一開就爆的網紅店,細水長流積累顧客是最理想的。”而在盈利未達理想值前,品牌包裝、營銷活動等,娜美都還無瑕顧及。

經營一家店鋪的難度也遠遠超過劉博和劉舒的想象。風投出身的劉舒最擅長通過數據報告衡量公司的盈利情況,但開店後,她才意識到,很多成本並不會體現在報表裏,那些“30萬元開店”的宣傳,往往不會包含店鋪押金和裝修費用。

“在河南開一家兩百平的店,年租一般50萬元,商鋪都是押二付三,開店成本就飆升到了200-300萬元。”而投入不同,最終店鋪存活率自然也不同。

劉博表示,開店很容易面臨各種突發情況,疫情對各行各業都提出了挑戰。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21年,雖然餐飲業總收入達到46895億元,恢復至疫情前水平,但餐飲店註銷增長率超65%,餐飲人排隊退場,頭部企業如海底撈亦陷入虧損泥潭。除了疫情,還有更多的不確定因素,“有員工突然不上班的原因甚至可能是失戀。”

如果跳過做好一家店,跑通盈利模式的生存期,不融入員工和一線管理層中,空談公司化、品牌化的大廠人,可能會面臨“血本無歸”的窘境。劉博補充道,“最終發現,還是要自己躬身入局,從0-1去做。”

一腳踏入餐飲,未來是會沿着這條路繼續走,還是隻是試水,大廠人也各有思量。

野味表示,她並不認爲自己在跨行餐飲,“酒館本質是一個青年文化聚集地,酒只是載體。”除了吸引年輕顧客消費之外,野味顯然更希望藉助酒館做更多有趣的文化活動。

入秋後,燒烤生意迎來淡季,貓貓決定11月底將燒烤生意關掉,和男朋友回鄭州開家輕食店,“餐飲業大有可爲,未來還是要接着做餐飲的,如果開不成,等明年再來北京做燒烤好了。”

劉博和劉舒則不斷奔波於考察各大餐飲項目的路上,除了自己開店之餘,他們也投資加盟店,爲更多希望入行的人提供諮詢服務。

“未來還是要all in 餐飲行業的。”劉博表示,目前餐飲業人才密度較低,而疫情常態化下,餐飲行業受到的衝擊也在減弱,“比如在鄭州,一般7天內一定會解封。”

單個門店的成本回收週期從7-8個月,延長至一年到一年半,對於劉博而言,轉行餐飲仍是不錯的創業選擇。

不過,轉行並不容易,餐飲業亦充滿挑戰,大廠出身並不意味着所有的煩惱和問題都會消失不見,“轉行最缺的仍是從打工人到老闆的勇氣。”

“接地氣”是大廠人的轉型要務,劉博補充道,“你原來可以年薪百萬,但轉行先掙20萬元看看。”

*文中野味、貓貓、娜美均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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