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21日,慘烈而輝煌的第五次戰役結束了。幾天後,39軍軍長吳信泉接到了彭德懷總司令的電話,說志司將派鄧華副司令員帶着他和首批入朝的38軍梁興初、40軍溫玉成、42軍吳瑞林等三爲軍長一起,回北京向毛主席彙報。

1951年6月,風塵僕僕的一行人回到了北京,毛主席在中南海豐澤園接見了諸位將領。毛澤東對他們在朝鮮戰場取得的勝利給了讚揚和勉勵,並熱情地邀請他們共進午餐,他的夫人江青和女兒李訥也在一旁作陪:

“你們是我請來的客人,從朝鮮前線回來,勞苦功高嘛!我請大家喫一頓便飯,4菜1湯,家常便飯。”

餐會即將開始,毛澤東熱情地招呼吳信泉:“來,信泉同志,坐我旁邊吧!”

隨後,毛澤東用讚賞的口氣對吳信泉說,你的39軍參加了第一至第五次戰役,連創了五個“第一”。

第一是打敗了美國“開國元勳師”——騎兵一師;第二個“第一”,是39軍116師率先收復平壤;第三個“第一”,是39軍通過戰場喊話,迫使美軍一個黑人工兵連集體投降;第四個“第一”,是39軍在第三次戰役率先攻入漢城;第五個“第一”是吳信泉指揮39軍殲敵3300多人,俘獲美軍800多人,創造了志願軍一次戰鬥生擒美軍最多的紀錄。

面對偉人的誇讚,吳信泉受寵若驚,連忙將戰場上的情形一一彙報。毛澤東聽完後幽默地評價:“實踐證明,美軍不可怕,紙老虎畢竟是紙老虎嘛!”

作爲第四野戰軍的“三虎”之一,39軍在朝鮮戰場大放光彩,不僅從未戰敗,而且還用低劣的武器戳破了美軍不可戰勝的神話。

也印證了毛澤東“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著名論斷。因此毛澤東接見吳信泉時,心情格外爽朗,妙語連珠。

作爲39軍軍長,吳信泉自然居功至偉。甚至連高傲的五星上將麥克阿瑟也不得不承認:“他(吳信泉)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1912年3月26日,吳信泉生於湖南省平江縣的一個貧苦家庭。和許多開國將帥一樣,吳信泉早年的生活十分困苦,可謂衣不遮體、食不果腹。

吳信泉將軍從小就膽大,甚至有些混不吝。在幼年之時,吳信泉發現樹上掛着一個大蜂窩,眼饞蜂蜜的吳信泉取來木棍想將之捅下來。誰知被激怒的野蜂羣起而攻之,把他蜇得頭大如鬥。整整昏睡一夜後,才恢復。有一日,將軍在田間發現了一條五步蛇,竟以腳踩蛇,結果被毒蛇咬中了腳踝。父親見狀,趕緊用嘴吸出了毒液,好歹救了兒子一命。

或許誰也不會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混小子”,最終卻成長爲執掌千軍萬馬的大軍長。

1927年,年僅15歲的吳信泉參加了平江的赤衛隊。1930年,吳信泉正式加入了彭德懷的紅三軍團。雖然個頭不高,但他每次都衝鋒在前、奮勇拼殺,兩次身負重傷、屢建戰功。其後歷任紅軍班長、參謀、連政治指導員、營教導員、團特派員以及紅三軍團保衛局執行部部長。

在長期的戰鬥中,吳信泉逐漸從勇猛中總結出了指揮。吳信泉平生最喜歡打籃球,他認爲打球時,一要勇猛,二要講戰術。說白了,就是要將智勇相結合。而在戰場上,吳信泉將智和勇,結合得淋漓盡致。

從紅軍、八路軍、新四軍到解放軍,吳信泉征戰無數。在解放戰爭期間,吳信泉隸屬於四野編制,成爲東北民主聯軍第二縱隊第六師的師長兼政委以及縱隊副司令員。他參與過四平保衛戰,1947年的夏、秋、冬攻勢作戰和遼瀋戰役,立下了很多功勞。

但吳信泉真正大放異彩的,還要數朝鮮戰場。就如吳信泉長子吳皖湘所說:“父親打了一輩子仗,最出色的是在朝鮮戰場”。

抗美援朝爆發時,吳信泉的小兒子吳安平剛剛出生。就在這時,吳信泉卻接到了上級的調令:立即帶領全軍北上,駐紮於遼南,隨時準備入朝作戰。吳信泉不禁感慨萬千,自己與妻子結婚現在剛好10年,好不容易盼到了全國解放,又要返回奮戰多年的東北準備出國作戰。面對世界上最強的武裝力量,即使身經百戰的吳信泉心裏也沒底。但是軍令如山,吳信泉僅僅對妻子說了句“養好身子”,就依然跨門而去了……

仁川登陸之後,朝鮮人民軍後路被斷,不幸潰敗。驕橫的美軍長驅直入,兵鋒直指鴨綠江。作爲第一批入朝部隊,39軍和38軍、40軍、42軍一起,在夜幕的掩護下跨過了鴨綠江。中國26萬大軍入朝,“聯合國軍”主帥麥克阿瑟竟渾然不覺,不可謂不是個奇蹟。

不久之後,39軍和美軍騎兵第一師在雲山迎頭相撞,揭開了中美軍隊第一次交戰的序幕。

美國騎兵第一師,是美國獨立戰爭時期建立的功勳部隊,是美國最早的騎兵師,建軍已經有160年了。從美墨戰爭、一戰到二戰,騎兵一師從未打過敗仗,是美國陸軍中王牌中的王牌。

騎兵一師雖然掛着“騎兵”的名字,但實際上早就實現了機械,並沒有真正的騎兵。掛着騎兵之名,其實是爲了傳承昔日的榮耀。

與騎兵一師一樣,吳信泉的39軍同樣是王牌部隊。39軍的前身,是長征中享有開路先鋒之名的紅25軍。抗戰中,他們獲得了平型關大捷,解放戰爭中國更是作爲四野精銳,從白山黑水一直打到了西南的邊陲。

聽說對面的敵軍是美軍的王牌,39軍將士絲毫不懼:“什麼王牌?我們打的就是王牌。”

在志司的作戰會議上,吳信泉也慷慨發言:“怕個熊,美國鬼子又不是三頭六臂,我們把紙老虎當真的打就是。打他個人仰馬翻,給全世界人民看看。”

這將是針尖對麥芒的對決。

入朝第一戰,吳信泉絲毫不敢馬虎。針對敵軍的特點,吳信泉以116師爲主攻,117師爲助攻,115師則對敵軍援軍進行阻擊。根據志司的命令,39軍將於11月1日19點30分,向雲山城發動進攻。

1日下午15點,偵察員突然向吳信泉報告,雲山的敵人有動作了。原來,原本負責駐守雲山的韓軍第1師12團,將陣地交給了前來換防的美軍騎兵一師第8團。換防時,是守軍防守最爲薄弱的時期。戰機不可失,吳信泉當機立斷,決定將進攻的時間提前至17時。

朝鮮進入冬季後,天黑得很早。16點40分,太陽已經西沉。就在這時,39軍的火炮開始轟鳴。我軍以猛烈而短促的急速火力,打得敵人暈頭轉向。就在這時,我軍信號兵連續打出好幾個信號彈。剎那間,喇叭聲、哨子聲在敵軍四面八方響起。

“衝啊!”“繳槍不殺!”39軍的將士們從掩體中一躍而起,向美軍陣地發動了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勢。我軍接見敵人後,立即用刺刀與美軍展開了白刃戰。此時的美軍早已習慣了自動化武器,因此不善於近戰,被我軍刺刀殺得屍橫遍野。

太陽徹底落山後,美軍的先進武器都成了睜眼瞎。相反,擅長夜戰的我軍則依然可以用刺刀、步槍和手榴彈擊殺敵人。在震耳欲聾的喇叭聲中,美軍士兵驚慌失措,甚至驚恐地喊道:“上帝啊!這是一場中國式的葬禮。”

11月2日,我軍已經完全進入了雲山城,和美軍展開了激烈的巷戰。此時的美第8團被壓縮在雲山難免狹窄的開闊地上。前來增援的第5團,也遭到了我115師的猛烈阻擊。到了11月3日,美軍第8團第3營全軍覆沒。

雲山一戰,吳信泉的39軍殲滅美軍1800多人,擊落飛機1架,擊毀和繳獲坦克車28輛,汽車170輛,各種火炮119門。戰無不勝的騎兵一師遭遇了羞辱性的慘敗。

雲山之戰後,志願軍的強大戰鬥力震驚了世界。美國總統杜魯門的女兒曾生動地描述當年美國朝野上下的震驚:“白宮議員紛紛提出疑問,質問麥克阿瑟司令,爲什麼雲山戰役中美軍會遭到如此慘敗?”

後來接替麥克阿瑟職位的李奇微將軍也說:“雲山的失敗,要是美軍的老祖宗知道,會在墳墓裏打滾的。”而日本自衛隊,更是將雲山之戰編入了他們的作戰教材,作爲輕步兵作戰的典範。

然而39軍的傳奇並沒有結束。緊接着,第二次戰役爆發了。39軍嚴格貫徹彭德懷誘敵深入的作戰方針,隱藏於朝鮮的崇山峻嶺之中。戰鬥爆發後,39軍如猛虎一般殺出,他們夜襲大柴洞、上方洞,居高臨下,向美25師的後方勇猛穿插。僅僅一天之後,美25師被打得潰不成軍,其24團更是被切成了三段,殲敵過半。

在山方洞,我軍將美軍一個黑人工兵連團團圍住。經過我軍的攻心戰術,140多名黑人士兵們紛紛舉起雙手,向我軍投降。

當時的美國盛行種族歧視,即使在軍隊裏也依然實行種族隔離政策,黑人士兵一般都單獨編組,不作爲戰鬥部隊。而這也是黑人連不戰而降的原因。從此,美軍不再單獨設置黑人連、排、班等戰鬥單位,部隊不分人種,一律實行混編。

經歷了第二次戰役的慘敗,麥克阿瑟不再說什麼“聖誕節前讓孩子們回家”,而是指揮20多萬“聯合國軍”緊急向南潰逃。敵軍坐着汽車在前面跑,吳信泉則命116師在後方急追。

12月6日,116師率先殺入平壤,成爲第一支解放平壤的中國軍隊。但是39軍的將士們沒有顧得上歡慶,而是馬不停蹄地向“三八線”疾進。

在毛主席的指示下,第三次戰役也很快爆發了。此時,第39軍的任務是在石湖地段突破南朝鮮第一師在“三八線”上的臨津江防線。防守在對面的南朝鮮將領,是有韓國第一名將之稱的白善燁。在第二次戰役中,白善燁曾僥倖贏得了阻擊戰的勝利,得以全師而返。這一次,白善燁在臨津江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號稱固若金湯。

在自己的防區,白善燁聚集了3個團的兵力,縱深有美軍3個加強炮兵營的掩護,防禦工事縱深達到9公里。白善燁心想:“即使志願軍再厲害,也得攻上幾天吧。”

面對敵軍的堅固防線,吳信泉胸有成竹。他先是帶領39軍晝伏夜出,在美軍偵察機眼皮底下疾行180公里,然後在夜色的掩護下,在臨津江附近隱蔽了起來。

吳信泉嚴令,部隊不得隨意行動,不得留下腳印和車轍印。一邊行軍,要一邊用積雪掩蓋大軍的痕跡。就這樣,39軍116師在吳信泉的指揮下,竟前進到距離敵人僅150米的地段。對此,愚蠢的敵人依然渾然不覺。

師長汪洋下令,部隊儘量隱蔽,不得生火做飯,暴露行蹤就要軍法從事。就這樣,39軍的戰士們爬冰臥雪,在零下30度的低溫中等待着戰鬥命令的下達。不僅如此,39軍還將大炮隱藏在坑道之中,並暗中調試好了射擊諸元,準星直直地瞄準了敵人的碉堡。

到了1950年12月31日深夜,志願軍在250公里的寬大正面,突然發動攻擊。而身先士卒的正是116師。當時,臨津江已經徹底封凍,冰層足足有一尺厚,正好適合步兵通過。39軍集中70多門火炮,對敵人堡壘發動了近距離的“直瞄打擊”。

在頃刻間,敵軍苦心構築的前沿陣地一個個地飛上了天。此時的39軍將士,早已喫完了炊事員專門爲他們準備的辣椒牛肉,這些牛肉個個都有饅頭那麼大。趁着身體那股熱勁,戰士們個個奮勇爭先,踩着封凍的臨津江就向對面陣地猛衝。

前後不到十分鐘,4個突擊連已經成功強渡臨津江,打開了突破口,這是第三次戰役中最早突破臨津江防線的志願軍部隊,真是“飛渡臨津江”。與此同時,115師從右翼成功突破,117師緊隨過江,切斷了韓軍第六師的退路。

遇到如此奇襲,“第一名將”白善燁完全被打蒙了,他心有餘悸地回憶道:“四周響起了鑼鼓和軍號聲,雲集的大軍從前後左右猛襲而來,爲國捐軀的勇士們被中骨肉的攻擊波濤吞沒了,師部和各團的聯繫一個接一箇中斷了……”

在絕望中,白善燁幾乎要自盡。若非美軍顧問強行將他加上吉普車,他的命恐怕就葬在那裏了。

39軍一路上勢如破竹,116師率先攻入漢城。師長汪洋進入了李承晚的總統府,發現空無一人的屋子裏仍然迴響着留聲機的音樂聲。很顯然,李承晚剛剛離開不久。在李承晚的牀上,師長汪洋睡了一個好覺。

吳信泉飛渡臨津江,受到了我軍普遍的讚譽。陳賡將這次戰鬥總結爲“三險三奇”,一是突破口選得險;二是進攻出發陣地選得險,第三是炮兵陣地選得險。1955年,劉伯承更是稱讚39軍:“39軍這個突破口選得好,選得正確,應該打個滿分嘛!”

第三次戰役結束後,39軍又參加了橫城反擊戰。此戰中,吳信泉指揮117師勇猛穿插,一舉堵住了韓8師和美2師一個團的南逃道路。經過一番浴血奮戰,我軍一共斃傷俘敵軍3300多人,其中俘虜美軍800多人,創造了一次性俘虜美軍最多的紀錄。此戰後,麥克阿瑟心有餘悸地評價吳信泉:“真是個可怕的人。”

從1950年10月21日率領39軍入朝,到1953年5月6日凱旋歸國,39軍幾乎打滿了全場。在將近3年的奮戰中,39軍殲敵將近6萬人,從未打過敗仗。回國後,吳信泉擔任了瀋陽軍區參謀長等職位,爲我軍的現代化建設立下了很大的功勞。

除了會打仗以外,吳信泉還是個大球迷。他喜歡運動,尤其喜歡球類運動,足球、籃球、乒乓球皆是其拿手好戲。將軍擔任炮兵司令時,只要籃球場有活動,將軍必然會觀戰。

吳信泉和妻子俞慧如伉儷情深,一共生了8個兒子和4個女兒。周恩來曾戲問將軍夫婦:“你們這艘航空母艦又添新飛機沒有?”因此將軍又有了“航空母艦”的綽號。

孩子們漸漸長大後,吳信泉將孩子們組織起來,建立了一支“吳家軍”籃球隊。六個兒子在籃球場上下翻飛,吳信泉則在場面做教練。比賽開始後,吳信泉叫喊聲不絕,不是喊“給我打”,就是喊“給我衝”、“進攻”、“撤退”,更有戲劇性的是,他甚至將自己在四野學到的戰術也融入到籃球比賽中,比如“四快一慢”“圍點打援”等等。即使在籃球場上,吳將軍依然不改其戰將的本色。

在吳信泉的指導下,“吳家軍”籃球隊成爲了一支勁旅,曾連續擊敗炮司機關專業隊、裝甲兵隊和工程兵隊,威震總參大部。

吳信泉不僅喜歡打球,還喜歡看球。吳信泉平日有心臟病,因此醫生禁止他觀看足球賽,免得他過於激動。誰知將軍卻說“不看球賽,我的心臟病纔會發作”。1982年墨西哥世界盃,吳信泉不顧時差,每天都會熬夜看球,一場不落。德國和法國進行比賽時,夫人告知他的第八個孫女已經出世,吳信泉若有所思,給孫女請了個名字——“德法”。

吳信泉的兒子吳皖湘動情地說:“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我吳信泉,也沒有我們全家。我是個無產者,我什麼也沒留下,沙發、地毯、傢俱都是公家的,我給你們12個孩子留下好身體,社會發展不平衡,有的孩子生活好一點,有的差一點,好的要幫差的,大的要照顧小的,永遠團結,我希望我的孩子們堅定共產主義信念,永遠跟着黨走,堅持社會主義道路。”

吳信泉一生簡樸,還將自己清廉的作風傳給了後代,不愧爲一代名將。1992年4月2日,吳信泉同志不幸病逝,享年8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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