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的一天,正在主持“三反五反”運動的薄一波突然接到了陳賡將軍的緊急電話……拿起話筒後,聽完陳賡的來意,即使是身經百戰的薄一波也大喫了一驚。原來陳賡想找薄一波要一個人,而這人的身份十分特殊,他不僅是原國民黨第三戰區少將專員,同時還是個即將綁赴刑場的死刑犯。他的名字叫沈毅。陳賡的請求讓薄一波犯了難,他說:“這人因爲貪污判了死刑,你也敢要嗎?”

“敢要!既然是人才,請你留他一命,我還可以用他。我要改造他,讓他戴罪立功。”陳賡堅定地回答。

那麼問題來了,陳賡大將爲何想要留死刑犯沈毅的一命,沈毅到底有什麼樣的才能?而這就要從陳賡籌建哈軍工說起了。

一、在朝鮮,陳賡見識到了現代武器的威力

1951年4月22日,朝鮮戰爭第五次戰役爆發。在這場針尖對麥芒的戰役中,我軍雖然殲滅了8萬多人,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特別是我軍裝備與美軍的巨大差距,讓陳賡痛徹心扉。

原本,陳賡本應作爲志願軍第三兵團的司令員入朝參戰。但由於陳賡身體不適,因而轉由副司令員王近山負責具體指揮。

在臨近戰役結束的時候,美軍集結其機械化部隊,突然猛插我軍後方,致使第三兵團所屬第六十軍第180師被敵軍優勢兵力團團圍住。經過一番血戰,180師損失慘重,7000多人犧牲或被俘。

聽聞此事後,陳賡不顧腿部的病痛,緊急結束療養,從大連趕赴朝鮮前線。到了志願軍指揮部,陳賡經過一番調查研究,終於瞭解180師遭遇如此失敗的原因,那就是我軍的裝備實在太過低劣。在第五次戰役中,我軍犯了輕敵的毛病,忽視了美國機械化部隊和空軍部隊的機動性和火力,導致敵軍穿插成功。陳賡在日記裏寫道:

“目前,美我對比,算是旗鼓相當。敵在技術及裝備上優於我,但是有這點優勢,其餘優勢(如兵力、士氣、正義……)均在我方。因此決定了目前作戰的長期性,但絕不是十年八年的長期。因爲技術裝備,我方正在改進。不久就可彌補我這一劣勢,這是我的感覺。”

早在第四次戰役時,蘇聯武器便開始大量裝備我軍,對我軍的戰鬥力有了立竿見影的提升。

在斯大林的親自督促下,36個師的蘇制裝備逐漸到貨,志願軍平均每個軍所擁有的火炮達到356門,已經比美軍一個師略多一點。而在此前,中國一個軍的火炮只能和美國一個團相比。在戰鬥中,這些火炮取得了巨大的作用。

此外,我國訂購的6000多輛卡車也陸續到位,輜重後勤全靠肩扛手提的歷史一去不復返,

在蘇聯的幫助下,中國軍隊實現了全面改裝,其中完全按照蘇軍編制裝備或新組建的有:原106個陸軍師的56個師,6個坦克師和獨立坦克團,101個高射炮營,5個野戰高炮師和一個城防高炮師,2個火箭炮師,14個榴彈炮師,2個反坦克師。

在1952年的秋季攻勢中,裝備有蘇制武器的志願軍戰力大增。其中,67軍在3天內殲滅1.7萬敵軍,創造了我軍單日殲敵紀錄。在日記裏,陳賡開心地寫道:

“美軍的猛烈進攻,不過如此而已,證明我軍若是裝備改善,能操有制空權,美軍是完全可以擊敗的。”

然而隨着戰局的發展,陳賡也發現了蘇式武器的一些問題。首先,蘇聯出於保密的需要,並沒有交付當時最先進的裝備,只是將二戰時期的一些舊武器交給我軍,是一種變相的“去庫存”。

其次,蘇聯剿匪的武器不僅不是免費的,而且還相當貴。喀秋莎火箭炮,是蘇聯在二戰時期研製的16聯裝火箭炮,具有機動性強、火力兇猛、突然性強的特點。其威力之大,讓美軍聞風喪膽,甚至將之稱爲“原子炮”。據志願軍老兵說:“喀秋莎一輪齊射,美軍陣地上基本沒有活物。”

然而這種強大的武器,並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用的。因爲喀秋莎所用的火箭彈,實在太貴了。一發炮彈就相當於8兩黃金。在上甘嶺戰役中,我軍用兩輪齊射,殲滅了美軍一個營的部隊,按說戰績是相當顯赫的。

然而陳賡聽說後,卻感到非常心疼:““當年蘇聯也捨不得這樣,一枚炮彈8兩黃金啊!”

秦基偉也說:““你們多打幾百顆火箭彈哪,你看看,你看看,幾千兩黃金哪,都被你們打掉了!”

新中國百廢待興,國力貧弱。由於缺乏外匯,我國在購買蘇聯武器時,只能用真金白銀來購買。對於蘇聯來說,“喀秋莎”火箭炮的價格絕對不會那麼貴。但對於貧弱的新中國來說,那可真就是“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了。

但若我國能自行製造出這種強大的武器,其成本無疑將大幅度下降。因此在志願軍衆將領看來,提升我軍裝備水平,提高我國裝備的自研能力成爲了刻不容緩的事。

1952年6月,隨着抗美援朝戰局的穩定,中共中央決定,調陳賡回國創辦軍事工程學院。而這個學院,就爲了培養大批能夠掌握科學技術和駕馭先進武器裝備的人才而創設的。

二、陳賡勇挑重擔

至於爲什麼讓陳賡主持軍事工程學院的建設呢?毛澤東和黨中央是有充分考量的。爲此,毛澤東、朱德和周恩來於1962年6月23日,曾專門找陳賡做了一次談話。

毛澤東鄭重其事地對陳賡說:“有人說美帝國主義是不好惹的,其實中國人民也是不好惹的。他用聯合國軍的名義,也沒有把我們嚇倒。要是我們有了現代化武器裝備和掌握先進技術的幹部,把敵人趕出朝鮮不是不成問題的。”

隨後,毛澤東對陳賡說:“黨中央決定創辦一所軍事工程學院,第一任校長就決定是你了。”

對於毛澤東指示,陳賡還有些遲疑,畢竟他自1933年以來,一直從事指揮工作。突然讓他從零到有創辦一所學校,確實有些勉爲其難。

然而周恩來卻說:“陳賡,我看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你住過黃埔軍校,辦過紅軍步兵學校,還帶過紅軍幹部團,都乾得很出色,你幹不了,別人連你這點經驗也沒有。”

最後毛澤東又肯定道:

“朝鮮戰爭爆發後,斯大林在援助我們部分技術裝備時,就提出建設現代化軍隊,中國人民解放軍有必要組建一所高等軍事技術學員。我們接受了這個建議。國防現代化血藥大批技術軍官,蘇聯也要派專家來協助我們辦學校,我看就有你當軍事工程學院的院長兼政委。”

在三位首長的一致肯定下,陳賡最終決定接過這份重擔。作爲一代名將,陳賡身經百戰,不僅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優秀的政治素養,而且還有較高的文化基礎,無論是國內戰爭,還是奔赴越南、朝鮮,同美、法帝國主義的作戰中,他積累了實戰經驗,再加上他年輕時經過軍事學院系統的理論培訓和嚴格的軍事訓練,對作戰具備從感性到理性的認識。

創辦軍事學院,陳賡是最合適的人選,毛澤東對此深信不疑。從司令員到軍事工程學院院長,這是陳賡人生旅途中一次重大的轉折。

1952年7月11日,陳賡正式就任軍事工程學院院長,從此免去了志願軍第二副司令兼第三兵團司令員、政治委員職務。

由於抗美援朝戰爭正在進行,前線等着要技術幹部,任務很艱鉅,時間很緊迫。陳賡就任的第一天,就立即投入到緊張的籌備工作中了。

陳賡籌建軍事工程學院,不僅需要蘇聯專家的幫助,還需要蘇聯提供的技術裝備。因此,陳賡和蘇聯專家經過反覆調研,最終決定將學校設在靠近中蘇邊境的哈爾濱。因此軍事工程學院也被稱爲哈軍工。

陳賡做事一向雷厲風行,他很快選定了校址,即哈爾濱市南崗區的文廟街和一曼街北部。到了10月下旬,學校建設工作正式展開。1953年4月25日,第一期建築工程破土動工,陳賡親自挑了一剷土。

隨後,陳賡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中南海,覲見了毛主席。一方面,陳賡想讓毛主席爲哈軍工的建設提供資金支持。另一方面,陳賡還有一個特殊的要求。

見到毛澤東後,陳賡提出:“我們學院今年9月1日就要開學了,請主席在百忙之中爲學校起個《訓詞》,再爲學校的報紙起個名字吧!”

毛澤東謙虛一笑,答道:“我現在已不常寫東西了。這樣吧,《訓詞》我讓肖向榮來寫,我修改修改。還有校辦學報,南京軍事學院就叫《軍學》。你們軍工就叫《工學》,就兩個字,我能寫。”

就在哈軍工的主要建築仍在緊鑼密鼓地修建中,陳賡又在同時開啓了一項新工作,那就是選調人才。

三、陳賡:刀下留人

正所謂“爲政之要,唯在得人”,陳賡以武將的身份辦學,又加之以儒將的謀略,從而以非凡之舉爲哈軍工呼喚來大批優秀的教授和專家學者。陳賡抓教師隊伍是相當有辦法的:尚方寶劍加八方求援,最後廣聚人才。

首先,陳賡奔赴上海,找到了他的老上司——陳毅求援。當時,陳毅專門在華東軍區設立了軍事科學研究室,匯聚了一些高級科技人才。當時,在研究室工作的成員多爲海外歸國人員,他們中的一些人都是享譽中國的著名科學家。

聽了陳賡的懇求,陳毅二話不說、大筆一揮,便將研究室和盤托出,一個不少地端給了陳賡,成爲陳賡辦學最初的教授力量。

陳毅苦心召集而來的15名教授一到陳賡手下,就成了“星星之火”,大有“燎原之勢”。這些教授人脈很廣,熟悉教育界、科技界的情況,因此很快便摸清了政府機關、高教系統、科學院和工業部門的專家、教授的情況。然而陳賡再按圖索驥,一個單位一個單位的跑,着力將這些專家、教授“搞到手”。

爲此,陳賡還專門走“上層路線”,與周恩來、劉伯承、陳毅、賀龍等首長反覆商討,最終一次性抽調了62位教授。要知道在當時,國內師資短缺,各個單位都需要人才,然而陳賡卻以非凡之舉選聘人才,以博大的胸懷去發現人才,愛惜人才,從而建立了一支強大的人才隊伍。

不僅如此,陳賡還將目光投向了那些“政治成分不好”的人才。哈軍工是中國第一所軍事工程學院,是保密單位,對調進來的人才都要進行政治審查。政治成分不過關,一般來說是進不了哈軍工。然而胸懷廣大的陳賡對此卻並不在意。

一天,保衛部門將一份名單送到陳賡面前,其中有黃德馨等3位軍事教員,曾任國民黨軍的少將,是起義將領。陳賡說:“你們保衛部門審查一下,沒有其他的問題他們完全可以當軍事教員,他們都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我們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隨後,陳賡發現數學教員俞大貞的名字旁有個問號。於是他問保衛科長:“你打這個問號是什麼意思?”

對方回答:“按照政審她不合格,她有一個個個俞大維是臺灣國民黨政府的要員,她在我們學院工作不合適。”

陳賡又問:“她本人工作態度如何?”科長回答:“工作沒得說。”

陳賡風趣地說:“那麼我們政務部長的妹妹能不能在我們這裏工作呢?”部長回應:“當然可以!”

陳賡大手一揮:“你呀,忽視了一點,你只知道她有一個哥哥是國民黨要員,而不知道她還有一位至親是黃敬同志,是我們第一機械工業部部長。她沒有和她那個哥哥逃到臺灣,卻和這個共產黨留在祖國,這不正好說明她是進步的嗎?”

不久後,張述祖教授找到了陳賡,想跟他要個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彈道專家——沈毅。此人留學法國,專業素質十分過硬,是學院急缺的人才。

聽了此人的資料,陳賡說:“那就趕緊要啊!”然而張述祖卻搖了搖頭:“恐怕來不了了。”

沈毅之前曾任國民黨第三戰區少將專員,遼瀋戰役後起義,曾對我軍建設兵工廠製造槍炮做出過貢獻。按說起義後,我們應該既往不咎。誰知在“三反”期間,身爲民航總局財務部長的他故態復萌,貪污了鉅額公款,因此被判定爲大老虎,判決了死刑,即將押赴刑場。

陳賡怎麼也沒想到沈毅竟然是個死刑犯,這事可難辦了。然而陳賡想到哈軍工剛剛建立,急需人才,可以讓他戴罪立功。

說幹就幹,陳賡當即撥打了負責“三反”工作的薄一波的電話,希望他能夠刀下留人。然而薄一波卻很爲難地說:“你真愛惜人才,這個貪污犯判了死刑,你也敢要?”

陳賡在話筒中回答:“敢要,既然是人才,請你留他一條命,我還可以用他,我要改造他,讓他戴罪立功。”

陳賡求才若渴,讓薄一波頗爲觸動,於是他給陳賡出了個主意:“光我一個人說的不算,咱們要共同給董老打電話,讓他求個情。”

陳賡放下話筒,又立即給董必武打了個電話:“董老,刀下留人,你把民航總局那個貪污犯沈毅給我嗎哈軍工吧!”

董必武疑惑地說:“你要個犯人幹嘛?”

陳賡說:“他是彈道專家,又懂法文、英文,我們現在正缺翻譯,你能不能給他一條生路,讓他立功贖罪呢?”

董必武聽後,隨即便跟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沈鈞儒商量了一下,最終將沈毅的死刑改爲死緩監外服刑。一個星期後,最高人民法院派人將戴着腳鐐的沈毅押送到陳賡的哈軍工籌備處辦公室。然後,法警取掉了他的手銬腳鐐:“這個罪犯就交給哈軍工處理了!”

在陳賡面前,沈毅羞愧地低下了頭。陳賡卻寬慰地說:“沈毅,我們保你出來,是希望能用你的專長繼續爲人民做工作。明天就送你去哈爾濱,到軍工後你就翻譯科技情報資料,一邊工作,一邊贖罪吧!”

沈毅撲通一聲跪下,痛哭流涕,嗚咽道:“你們給我一條生路,我一定好好幹,將功贖罪。”

沈毅到了哈軍工,交政治保衛部管理。科教部讓他專門翻譯國外有關彈道方面的科技情報資料。他翻譯的資料對彈道專業的教學和研究很有參考價值。爲了獎勵他,陳賡和學校的保衛部研究後決定給他減刑,鼓勵他更好地工作。

1959年沈毅特赦,不再服刑,他和其他老教授一起住在條件優越的教授樓裏,一直工作到了晚年。

四、陳賡大將永生於人民心中

在陳賡的努力下,到了1953年8月軍事工程學院成立前夕,已經擁有各類教師500多人,實驗人員300多人。哈軍工人才濟濟,讓老首長劉伯承都看得有些“眼紅”,他開玩笑地稱讚他:“你的手長,你的腿勤,能爭取到各方面的支持,哈軍工進展神速啊!”

1953年9月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上第一所高等軍事工程學院正式成立,並舉行了盛大的閱兵式。毛澤東給全體師生頒發訓詞:

“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的創辦,對於我國國防事業具有極爲重要的意義。爲了建設現代化的國防,我們的陸海空軍都必須有充分的機械化的裝備和設備,這一切都不能離開復雜的專門的技術,並使我們的技術能夠得到不斷的改善和進步。軍事工程學院的創辦,其目的就是爲了解決這個迫切而光榮的問題。”

在擔任中國人民解放軍高等軍事工程學院期間,陳賡殫精竭慮、夙興夜寐,讓這所學校得到了迅速而健康的發展。

1959年,錢學森參觀哈軍工時說:“在我國現有條件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辦起這樣一所完整的、綜合性的軍事技術學校,在世界上是個奇蹟。”

在陳賡的指導下,軍事工程學院研究完成了一大批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裝備,其中就包括作爲大國重器的導彈、核武器。即使在重病裏,陳賡在病榻上依然關心着哈軍工的發展。1961年,陳賡大將因積勞成疾而病逝。雖然他的身體離開了人民,但他的靈魂卻永遠與他深愛的人民站在一起。而他一手建立起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便是他偉大品格最好的證明。

參考資料:《陳賡傳》 當代中國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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