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險投資歷史迎來了一場極爲罕見的“集體認錯”。

文丨張俊雯

FTX的崩盤，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投資失敗。

作爲全球最大的加密貨幣交易所之一，FTX的估值曾在3年內火速飆升至320億美元。年僅30歲的創始人Sam Bankman-Fried （簡稱SBF）身價也一路暴漲，2021年10月登上美國400富豪榜，成爲全球30歲以下最富有的人，被稱爲“幣圈馬斯克”。

萬萬沒想到，一份財務文件的泄露，讓FTX帝國短短5天轟然倒塌。

這場“加密貨幣史上最大破產”也讓紅杉美國、軟銀、淡馬錫、老虎環球基金等一衆頂級風險資本損失慘重。

風險投資歷史也迎來了一場極爲罕見的“集體認錯”。

血虧近7億美元

紅杉老虎軟銀淡馬錫“集體認錯”

最先表態的是，全球風險投資的王者級玩家——紅杉美國。

11月10日，紅杉美國在社交媒體公佈了一份給LP的聲明，爲其在FTX上的投資損失向基金投資者道歉。

聲明中寫道：“我們從事的是承擔風險的行業。有些投資讓人喜出望外，而有些投資則令人大失所望。我們會對每一項投資都進行廣泛而徹底的盡職調查，不會掉以輕心。”

根據計算，紅杉美國總共向FTX投資了2.135億美元，分別通過旗下Global Growth III基金投資了1.5億美元，SCGE基金投資了6350萬美元，這些投資佔比分別爲基金總規模的3% 和不到1%。

如今投資直接清零，2.135億美元減記爲0美元。不過，紅杉美國向LP保證，在FTX上的虧損，將不會影響旗下基金的正常運轉。

11月11日，就在紅杉美國道歉的第二天，FTX正式宣佈破產。

又一批頂級風投加入“認錯”的隊伍。

先是近來屢遭投資失利的軟銀。11月15日，軟銀前首席運營官Marcelo Claure表示，自己在FTX這件事上“是完全失敗的”，稱當時被FOMO（害怕錯過）情緒左右，沒有完全搞明白自己在投資什麼。

軟銀已將對FTX不到1億美元的投資減記爲0，並表示，這筆投資在1000億美元規模的願景基金中佔比很小，不會對軟銀股價產生實質性影響。

再是新加坡老牌主權基金。11月17日，淡馬錫也承認了對FTX的誤判，“也許我們在與SBF的互動中，形成的對他的行動、判斷以及領導力的信任，是錯誤的。淡馬錫決定將對FTX投資的 2.75億美元全部減記爲0。

老虎環球基金（Tiger Global）又一次“踩雷”，距離上一次向LP發“罪己詔”不到4個月，這次又要將其3800萬美元的FTX股份減記爲0。

加拿大安大略省教師養老金也是其中之一，註銷了其全部9500萬加元的投資。

這場全球範圍內的頂流機構“集體認錯”，在整個風險投資史上實屬罕見。

這跟一年多前的他們，可謂是截然不同的兩幅面孔。

估值每季漲70億美元

超60家機構擠進來

FTX 的故事，幾乎契合風險投資的完美標的。

首先，上限超高的賽道。FTX所處的加密貨幣交易所是目前整個加密生態中最賺錢的賽道。全球每24小時之內會發生千億美元的成交額，即使在熊市，成交額也能有百億美元。假設手續費按0.1% 計算，光靠手續費，整個行業至少“日賺上億”美元，一年全行業少則百億，多則千億美元的收入。據 CoinMarketCap 11月9日數據，全球加密貨幣總市值約爲8652.43億美元，過去 24 小時加密市場成交額爲 2140 億美元。

除了交易手續費外，FTX的收入來源還有上幣費、提幣手續費、投資收益、發行自己的平臺代幣等。

不過，前仆後繼湧入這一賽道的玩家也是絡繹不絕。據CoinMarketCap數據，全球目前擁有加密貨幣交易所超16000家。即便熊市，全球依然平均每天誕生超過20家交易所，競爭十分激烈。

而真正能夠賺到錢的交易所主要集中在頭部，行業前三幾乎包攬了85%的市場份額。根據The Block Research 數據，2022年上半年，加密貨幣交易市場中的“老大”仍然是幣安（Binance），市佔率64.1% ；FTX 超越Coinbase成爲全球第二大加密貨幣交易所，市佔率爲10.8% ；Coinbase 緊隨其後，市佔率達9.6%。

FTX作爲一家比Coinbase晚5年的後入局者，能在短時間內實現反超，還離不開另外兩個關鍵要素：性感故事和團隊。

2019年，後入局者FTX面對競爭飽和的加密貨幣現貨市場，另闢蹊徑將目光瞄準了加密貨幣衍生品市場。當時，衍生品交易尚處早期，產品單一，沒有太多可供選擇的衍生品交易所。

發現這一市場空白，FTX加大槓桿， 推出一系列複雜金融衍生品。

憑藉創新的產品、更低的交易費、更激進的風格，“行業黑馬”異軍突起，還順帶投資了大量初創加密公司，FTX火速在幣圈開疆拓土。

面對風險資本，創始人淡定應對，漫不經心地打着英雄聯盟，順便就把餅給畫了。“在FTX，你可以用錢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可以買比特幣，可以以任何貨幣向世界任何地方的任何朋友匯款，甚至可以買一根香蕉。”

紅杉美國合夥人曾直呼“我愛這位創始人”。

FTX的團隊的背景也是風險資本喜愛的典型。創始人SBF本科畢業於麻省理工學院，父母都是斯坦福大學法學院的教授，畢業後曾在華爾街頂級量化交易公司工作。其他成員也多爲華爾街交易員出身，深諳衍生品對於專業機構用戶的巨大吸引力。

僅靠着這支數十人組成的“精英團隊”，FTX的產品在當時由三大交易所“幣安、火幣、OK”壟斷的市場中殺出一條血路，得到爆炸式增長。

緊接着，加密貨幣行業最大的一筆融資就此誕生。“哪怕每家機構分到的份額極小，也要擠進來”。2021年7月，FTX完成了9億美元的B輪融資，超過60家明星資本“組團搶購”，其中包括了軟銀、紅杉資本、Thoma Bravo、Ribbit Capital、Third Point等。

當時，FTX的估值爲180億美元。

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FTX以3個月一輪，每輪估值漲70億美元的節奏，火速融資，資本的熱情幾近瘋狂。

2021年10月，FTX又一次完成4.21億美元B-1輪融資，加拿大安大略省教師養老基金、淡馬錫、紅杉等一共69位投資人蔘與，估值升至250億美元。

2022年1月，軟銀、Paradigm等繼續加註4億美元C輪融資，創立不足3年的FTX估值達到空前的320億美元，超過瑞士信貸、德意志銀行等傳統金融巨頭。

至此，FTX離上市敲鐘走向人生巔峯就差臨門一腳。

史上最快破產，3年巨獸5天涼透

萬萬沒想到，一份財務文件的曝光，直接讓一切歸零。

FTX花了3年奇蹟擴張，成爲全球第二大加密貨幣交易所，誰成想崩塌只需5天，堪稱史上最快破產。

這場爲期5天的荒誕，最初要追溯到11月初。加密領域的知名媒體CoinDesk披露了一份資產負債表，指出FTX的姊妹公司，行業最大的做市商Alameda Research可能存在的流動性風險。

具體講， Alameda的資產大部分是FTX自家發的虛擬幣，風險高、流動性差，但負債卻是實打實的大規模美元負債，而且有研究員發現FTX的儲備金正不斷流失。

消息一出，加密貨幣社區開始出現恐慌情緒。

爲了安撫社區的恐慌情緒。11月6日，Alameda緊急回應：網傳資產負債表不實，並強調Alameda擁有超過100億美元的資金。

就在此時，行業內最大的加密貨幣交易所幣安帶了一波節奏。

當日，幣安創始人趙長鵬發文表示，由於最近曝光的消息，幣安決定清算其賬面上所有剩餘FTT（FTX發行的代幣），預計幾個月完成。趙長鵬還特意強調，本次拋售無意針對競爭對手。

推文發出後，FTT價格開始下跌，迅速從24美元降至21美元附近。

幣安此舉讓事件在幣圈迅速升溫。

Alameda也不甘示弱，直接應戰。Alameda表示公司現金流非常強大健康和強大，願意以22美元的價格收入FTT。

一場聲勢浩大的擠兌潮由此展開。頃刻之間，近10億美元的資產從FTX和Alameda流出。規模之大，遠超出了FTX和Alameda最初的預想。

FTX和Alameda的締造者SBF自然坐不住了。11月8日下午，SBF指責競爭對手蓄意抹黑，並強調平臺有能力覆蓋所有用戶的資產，試圖安撫市場。

顯然，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大量資金仍在從FTX轉出，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禍不單行。做空機構也來“趁火打劫”，大量做空FTX代幣。

短短几天內，FTX流出資金的規模高達數十億美元。SBF急忙找了多家行業機構甚至華爾街需求支援。

求救未果後，FTX只能“拔網線”。11月8日晚，FTX暫停了以太坊、Solana和Tron上提款請求。這也暴露出幾乎油盡燈枯的事實。

故事還沒結束，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幣安宣佈願意收購FTX。CEO趙長鵬稱已達成口頭協議，即將收購FTX，但在收購前幣安將會對FTX進行盡調。

本以爲幣圈這場鬧劇將要結束之時，剛過1天，事件再次發生反轉。11月10日，幣安宣佈放棄收購FTX。

許是FTX的資金缺口讓幣安無法接受，聲明表示，“我們希望能夠支持FTX的客戶以提供流動性，但這些問題超出了我們的控制或幫助能力。”根據多家外媒報道，在這場流動性危機中，FTX的空頭高達80億美元，如果得不到流動性補充，該平臺瀕臨破產。

幣安的“毀約”，無異是給FTX宣判了“死刑”。11月11日，FTX正式宣佈，包括其附屬公司在內的一百多家主體已經在美國申請破產保護。這距離Alameda 6號發表回應僅過去5天。

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SBF已經辭職。新任CEO、曾負責安然破產清算的JohnRay III在向美國聯邦破產法院提交的最新文件中，首次詳細揭露了FTX集團內部財會、風控與管理的混亂和失敗。他稱，在其長達40年的企業破產重組業務生涯中，“從沒見過如此糟糕的”。

這場災難隨即蔓延到加密貨幣本身。當日，比特幣報價跌破16000美元，創2020年11月以來的最低點。以太坊同樣損失慘重，跌破1200美元，24小時跳水16.9%。整個加密貨幣行業的市值一週內蒸發數千億，跌破萬億美元的市值之下。

行業重創之際，或許也是立威的好時機。近日，幣安宣佈拿出10億美元“救市”，啓動加密行業的復甦計劃，爲面臨重大短期困難的公司和項目提供投資支持。幣安最新表示，如果需要，可以將最初承諾的10億美元金額提高到20億美元。

經歷數次反轉，昔日超級明星項目的崩盤事件至此告一段落。

責任編輯：梁斌 SF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