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到好工作實在太難了！我爸在考慮要不要自降要求。”85後青年郭超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今年年初，他幫61歲的父親在某招聘平臺上發佈了求職信息，結果卻收效甚微。

“找過來的大多需要從事服務業勞動，我爸退休前主要是管理崗位，不太合適。”郭超說，在諮詢過律師後，他對退休再就業人員權益可能不受勞動合同法保護的情況更擔心：“因此，我爸（找不到工作）這事兒，我其實喜憂參半。”

前程無憂發佈的《2022老齡羣體退休再就業調研報告》（以下簡稱“報告”）顯示，68%的老年人退休後再就業意願強。不過，和郭超的父親一樣，被求職難、法律風險大等問題“澆滅”熱情的“超齡職工”不在少數。要實現“老有所爲”，還需把好脈開好方。

結構性錯配加劇退休羣體求職難

8月24日，由中國老齡協會老年人才信息中心主辦的“中國老年人才網”正式上線，僅兩天時間，就有多達5000多名求職者、100多家企業註冊。北京中科極客科技有限公司也放出兩個崗位的招聘信息“試水”，但是一週過去，仍未接到求職者來電。

北京首開寸草養老服務有限公司負責人表示，公司雖然收到不少求職者的反饋，可是溝通後發現，鮮少有能讓雙方都滿意的。幾家用人單位的負責人感覺，招到一名合適的老年員工有時比招青年員工更難。

但與此同時，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在採訪中發現，一些退休後求職的人也正愁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據報告統計，傳統線下渠道是老齡羣體求職的主流渠道，他們大多借助自身的人脈資源找工作，僅有10.7%的人會通過本地人才市場和專場招聘會求職就業。由此，供給與需求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廣泛存在。

不過，對於熟悉網絡的鄭女士而言，“崗位需求與能力期望結構性錯配”纔是阻礙她求職的一大難題。鄭女士今年56歲，曾任“集團開發部副經理”“人力資源總監”，但在幾家招聘網站上投遞簡歷後，卻失望而歸。

心儀的崗位因爲年齡限制拒絕了鄭女士，而年齡範圍內可選擇的工作，又有些“不盡如人意”。比如，在58同城等招聘網站上檢索後會發現，與老年人相關的就業崗位大多數是打包員、月嫂等技工或普工，與她的擇業方向“相距甚遠”。

鄭女士希望，線上招聘平臺的定位能夠更加清晰一些，避免用人方與求職方在平臺選擇上存在不同認知。以中國老年人才網爲例，在她看來，其重點在於“人才”，應該面向知識技能積累豐富的“高、精、專”崗位退休人羣，而現在“用人單位可能更在意的是‘老年’二字。”

在中國養老金融50人論壇祕書長、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特聘教授董克用看來，結構性供需錯配是退休勞動力市場發展的一個過程。

隨着時代的發展，社會對技能的要求也在不斷提高，而老年人的就業能力與職業需求往往存在脫節。智聯招聘2021年1月公佈的數據顯示，中高齡人羣再就業時專業技能和企業崗位要求錯配十分明顯，供需結構在技能和經驗方面落差較大。

曾在某金融機構擔任經理職務的王萍（化名）對此也深有感觸。退休後，她因爲只有高中學歷，想要再就業只能找以體力勞動爲主的工作。“以前做的是管理工作，現在幹保潔，心理上難免有落差。”

“我國老年就業服務體系有待健全。”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陳振輝建議政府出臺一些保障老年人就業的政策，如退休返聘、再就業技能培訓等，創建老年人職業培訓的專項服務和老年人就業促進部門，鼓勵非營利組織對老年人進行培訓等。“政府還可以對招聘退休人員的企業給予一定的補助和優惠，調動企業積極性。”

爲老年人就業撐起保護傘

“老年勞動者的合法權益保障問題亟須解決。”據天津杜若律師事務所律師鄭鵬回憶，在近幾年的司法實踐中，他接觸到的與老年勞動者相關的案件的數量明顯增多，“尤其是工傷保險待遇和勞動報酬方面更多一些。”

記者檢索中國裁判文書網後發現，截至11月28日，僅包含關鍵詞“老年”和“工傷”的裁定書就有3700多篇。其中有老年勞動者勝訴獲賠償的，也有用人單位不擔責的。鄭鵬認爲，涉老年勞動者工傷案件能否勝訴的關鍵，在於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之間建立的是勞動關係還是勞務關係，只有雙方建立了勞動關係才能依法享受工傷待遇。然而，目前大部分退休再就業的老年人屬於勞務關係，其權利相應也受到一定的限制。

按照《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勞動爭議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一）》，對於未享受養老保險待遇或領取退休金的老年人再就業，如果符合勞動關係的認定標準，老年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之間將被認定爲勞動關係，但如果是享受養老保險待遇或領取退休金的老人，則與用人單位之間建立的是勞務關係。

鄭鵬解釋，在勞動法律關係中，老齡勞動者與其他勞動者一樣享有同等的工資福利待遇、休息休假、工傷保險待遇以及經濟補償等一系列勞動法上的權利，而勞務關係則不同，通常只是用人單位方支付一定的勞務報酬，卻不承擔繳納社保等義務。

陳振輝也提醒，老齡勞動者，尤其是享受養老保險待遇或領取退休金的老人，務必與用人單位簽訂書面合同，把薪資發放的時間、形式和工作時長等內容寫清楚，“越具體、越完善越好”。

“維護老年勞動者合法權益是一個系統工程，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鄭鵬強調，不僅要讓老年勞動者享有勞動法上規定的權利，還要從專門立法、醫療保健、老有所樂、老有所爲等多方面多環節予以完善保障。

考慮到工種差異和勞動者的實際工作年限，董克用建議，把何時退休的權利交還給勞動者。比如，重體力勞動者16歲就開始工作了，如果與二十八九歲才初入職場的博士同時退休，是不公平的，“重體力勞動者60多歲可能已經幹不動了。”

關於進一步強化互聯網招聘平臺責任，中國老年人才網負責人表示，將加強企業鑑別和人工巡檢，做好法律風險提示。據悉，該網站已經聯繫多家保險公司，計劃在求職招聘欄目開闢在線保險窗口服務，提示和建議老年就業者最好自行購買一份意外傷害險，同時建議用人單位購買僱主責任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