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季，新冠肺炎疫情尚未结束，欧美多国又纷纷遭受“三重疫情”的威胁。所谓“三重疫情”，指的是呼吸道合胞病毒、流感和新冠肺炎流行病的叠加影响。重压之下，很多地方开始出现医疗资源紧张、药品短缺的情况。有分析认为，未来几个月，这种情况还将继续恶化。

世界周刊丨“潘多拉”的秘密

2022年冬季，美国的疫情形势变得愈发复杂。

根据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数据，截至美东时间12月2日16时21分，美国24小时内报告新冠肺炎新增确诊病例42853例，新增死亡病例515例。

而最新的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流感样疾病地图几乎完全被深红色和紫色覆盖。这表明全美呼吸道疾病的发病率依然很高。

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 福奇：我们肯定还处在大流行中。我们来看看数据，全美每天仍有三四百人死于新冠。

福奇警告称，随着冬季的来临，美国将迎来又一轮新冠感染高峰，他呼吁民众尽快接种疫苗，并强调戴口罩对防止感染的重要性。

除了面临新冠可能“卷土重来”的压力，这个冬天，流感和呼吸道合胞病毒病例也比往年出现得早，并在全美蔓延。

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估计，今年流感季节将有至少870万人患病，7.8万人住院，4500人死亡。在超强流感的冲击下，美国的流感住院率达10年来最高值。

此外，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统计还发现，自今年8月起，美国报告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病例开始陡然增多，比往年早了数周时间。

《华盛顿邮报》记者 阿曼巴：呼吸道合胞病毒的问题是，今年出现得比往年早，同时我们还在应对新冠疫情，流感病例也在上升，所以就变成了大家谈论的“三重疫情”。这给医院造成很大压力，尤其是治疗呼吸道合胞病毒的儿童医院。

呼吸道合胞病毒，简称RSV，是可以引发下呼吸道感染的一个常见病毒。

该病毒主要通过面对面的飞沫传播，或在接触带病毒表面后感染。感染该病毒后，人体通常会出现咳嗽、流鼻涕或鼻塞、低烧、咽喉痛、打喷嚏、头疼等类似感冒的症状。严重时会导致呼吸困难、肺部感染、心衰甚至死亡。

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可以发生在任何年龄，但重症病例一般出现在年幼儿童和65岁以上的老年人群体中。

数据显示，目前美国报告的呼吸道合胞病毒相关住院率处于2018年以来的最高值。

那么，这种常见病毒为何会在今年引发如此严重的疫情？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数据显示，美国每年约有5.8万名5岁以下儿童因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住院。在新冠疫情出现前，因感染呼吸道合胞（RSV）病毒住院的人数通常在每年1月份达到顶峰。

但在疫情暴发的第一年，也就是2020年，全年各月呼吸道合胞感染率基本持平。

分析认为，主要原因是为应对疫情所采取的一系列个人防控措施，比如保持社交距离和戴口罩等，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人们免受其他病毒的感染。

然而，在2021年5月，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病例突然增多。

华尔街日报记者 阿尔伯特：这其中有多重原因，其一是很多孩子在秋季返校，而很多学校明显放松了口罩令，其他防控措施也比过去两年有所减少。（过去两年间）孩子们接触呼吸道合胞病毒的机会减少，一些最小的孩子以前从没有接触过该病毒，所以幼童中的易感人群比例更高。

《华盛顿邮报》称，在呼吸道合胞病毒、新冠和流感的“三重夹击”下，美国的许多医院已不堪重负。

美国麻总百瀚医疗系统医生 比丁格：急诊科有大量病人在等床位，许多人要等12个小时，有的甚至要等超过24小时。

美国布朗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学术主任 兰尼：我们的儿童医院接诊病例数是正常时期的125%。即使是在新冠大流行期间（也不曾出现）同时患有呼吸道疾病的成年病例也在增多。不幸的是，在此之前医院就已经满负荷运营，一直人手不足。新冠疫情期间我们失去了许多护士、医生、技工、清洁工，现在根本没有余力来照顾这些病重患者。

一边是患病人数激增，一边则是医护人员短缺。

《华盛顿邮报》指出，今年9月，美国约有50多万名医护人员和社会服务人员辞职。而据美国医学协会称，如今每5名医生中就有一名计划在两年内离职。

美国布朗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学术主任 兰尼：几十年来，我们国家的急救系统资金不足，准备不足。在新冠肺炎期间，我们一次又一次发出呼吁，（在疫情初期）呼吁配齐个人防护装备，在奥密克戎流行期间呼吁补充人员。这些都不是新出现的问题，但不幸的是现在问题愈加恶化了。因为流失了大量医护人员，医院尤其是儿科床位在大流行期间被削减。

10月，这名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因感染呼吸道合胞病毒而呼吸困难。

患儿父母：他一直咳嗽，不吃东西，无声地哭泣。你可以看到他在哭，但没有声音。

幸运的是，婴儿最终得到了医生的救治，但他的父母在谈及就医经历时仍心有余悸。

患儿父母：我们等救护车等了很久，等床位又等了很久。

除了床位紧张、医护人员短缺，药品短缺也让很多医院压力倍增。

据美国媒体报道，目前美国全国范围内，包括阿莫西林在内的一些用于治疗由呼吸道病毒引起的细菌感染的抗生素已经出现短缺。

美国麻总百瀚医疗系统医生 比丁格：一些医生开出了替代处方，但家长们感觉很无力，因为常常要跑很多家药店才能买到药。

事实上，受到“三重疫情”夹击的不只是美国，加拿大、欧洲多国也都发出过类似的警告。

美国公共卫生专家：如今我们有更多的疾病，制造出了更多疾病，我们永远不知道是否它们之前就存在，只是没有报告。但在美国和全球范围内，可以确定的是，出现了更多疾病，对社会的方方面面构成威胁。

威胁，并不只来自常见和已知的病毒。

一则有关古老病毒正在“复活”的消息，近期又引发新的担忧。

11月初，由多国科学家组成的一支联合团队在生物预印本网站bioRxiv上发布研究成果称，他们从7个不同的西伯利亚古冻土样本中，初步分离出13种新病毒，其中一种病毒已被冷冻了4.85万年，是迄今复活的最古老病毒。

在被复活的13种病毒中，有7种均属于潘多拉病毒。

2013年7月，由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药学教授克拉弗里领导的研究团队发布报告称，在永久冻土中发现潘多拉病毒。

潘多拉病毒是一种巨型病毒，也是感染单细胞生物体变形虫的巨型病毒中“最神秘的一种”。

该病毒具有完全独立的非典型基因谱系，只有约6%至7%的基因与地球上其他病毒或者微生物类似，还拥有许多无法识别的“孤儿基因”。

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教授 克拉弗里：它们有很多基因，但其中大多数基因与地球上已知的任何东西都不同。

研究人员警告称，被复活的古老病毒能够侵入变形虫细胞并进行自我复制，这也引发了科学家们对公共卫生的担忧。

“如果植物、动物或人类，被复活后的古老未知病毒感染患病，那将是灾难性的。”——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教授 克拉弗里

在发现潘多拉病毒后第二年，2014年，克拉弗里领导的团队又在西伯利亚地下30米深的冻土层中，发现并复活了超大型病毒“西伯利亚阔口罐病毒”，该病毒已被冰封在冻土层中3万多年。

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教授 克拉弗里：我们从未见过这种病毒。把病毒样本与我们称之为变形虫的特殊细胞培养物接触，发现细胞可以被这些巨型病毒感染。这意味着，30000年前的病毒是可以被复活的。

病毒学家 纽曼：病毒通常处于蛰伏状态，这是它们的特性。但一旦进入细胞，病毒就活跃起来，就会使你或者比如说实验室里的一条变形虫生病。

近年来，随着全球变暖，大量冻土层的融化，给了远古病毒“起死回生”的机会。

永久冻土是指持续多年冻结的土石层。

可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每年夏季融化，冬季冻结，称活动层，又称冰融层；下层常年处在冻结状态，称永冻层或多年冻层。

然而，随着全球变暖，常年冻结的永冻层也开始出现融化。

据美国电视新闻网报道，如果不采取紧急行动遏制地球变暖，到2100年，地球上一半的永久冻土将消失。

永冻层融化的一个最直接影响是地面塌陷。

英国广播公司记者：气候变化已经给这里造成了各种问题。我们现在开车走的地方，在20年前是平坦的。实际上这里曾是一个机场，这是跑道。因为永久冻土融化，地面开始下陷，结果是这里不再有飞机了。

与此同时，融化的永久冻土每年将向大气中释放数百万吨二氧化碳和甲烷等温室气体。

英国天空电视台记者：这些植物的根其实是猛犸象生活的时期被冻在土壤中的。但随着冻土融化，这些物质也开始腐烂并向大气排放甲烷和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进一步加剧地球变暖。

此外，更令人担心的是，冰封在永久冻土中的古老病毒和细菌也将被“唤醒”。

2016年夏天，西伯利亚北部一个偏远村落暴发了一起神秘疫情。

90多人因感染住院治疗，一名12岁的男孩甚至因此死亡。

很快，相关部门证实，男孩死于致命传染病炭疽。

炭疽杆菌先是在驯鹿间传播，之后才传给了当地居民。

令人不解的是，当时炭疽已在该地区消失了70多年了。炭疽杆菌究竟从何而来？

科学家分析认为，那段时间，当地出现罕见的连续数日35摄氏度高温，使得北西伯利亚冻土融化，一些曾感染炭疽杆菌的驯鹿尸体重见天日。尸体上的炭疽孢子出现扩散，感染了附近的驯鹿，进而传染给人类。

科学家们担心，随着永久冻土的融化，我们曾以为已经“消灭”的传染病很可能会“死灰复燃”，例如西班牙流感、黑死病、天花等致命病毒。

实际上，永久冻土层的加速融化，除了气候原因，还有人为的推动。

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教授 克拉弗里：全球变暖使得工业活动和采矿有了新的（可采）资源，导致有100万年历史的永久冻土层可能被部分移除，而这些土层中的物质将会复活。

在西伯利亚雅库特地区永久冻土融化加速时，当地还掀起了“淘牙热”。

当地“淘牙者”：这就是它们所在的位置，所有的骨头和象牙都在这个高度。

雅库特被认为是目前出土猛犸象牙最多的地方，90%的猛犸象牙都来自这里。

对这些“淘牙人”来说，“淘牙”的差事虽然艰苦，但收入却十分可观。

当地“淘牙者”：如果你在村子里工作，一个月能赚400到500美元，而且工作很难找。但在这儿干两个月，最多能赚5500美元。

根据相关规定，永久冻土融化后浮现的猛犸象牙才可以挖来卖。

为了合法获取猛犸象牙，淘牙者们通常会使用高压水枪对永久冻土层进行冲刷，加速冰层融化，来寻找猛犸象遗体。有时候为了扩大寻找范围，甚至会用水枪冲出隧道，深入挖掘，最深可达地下60米。

这样一来，永久冻土层的融化被人为加速，未知古老病毒复活的风险也随之大大增加。

近期，英国《自然·气候变化》期刊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全球人类面临的375种传染病中，218种（即58%）传染病在某种程度上因气候灾害而风险增大。

今年夏天，北半球进入“烧烤”模式，包括我国在内，很多国家出现了极端高温。随之而来的是火灾、干旱、电力紧缺、农业受损等次生灾害。

而持续的气候灾害正提醒我们，地球的“生命体征”正在减弱，“气候临界点”将很快被冲破。

10月27日，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发布《2022年排放差距报告》。报告指出，最新数据表明，到21世纪末，全球气温将上升2.4至2.6℃。控制全球升温在1.5℃以下的窗口期正在迅速关闭。气候变暖问题已到了最危急时刻，避免气候灾难需要采取非常规的极端措施。

从瘟疫到天花，从流感到新冠肺炎，人类与病毒之间的“较量”从未停止。

如今，这种较量更是到了一个严峻的阶段。

气候变化不仅可能使蛰伏多年的古老病毒和细菌重新苏醒，威胁人类，还将增加病毒跨物种传播的风险。

共同采取行动，应对气候变化，这已不仅是环境或经济话题，更关系到人类的健康与存续。

否则某一天，下一个“超级病毒”很可能会在地球的某个角落悄悄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