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本報記者 朱健勇

“陪診師”作爲一種新型職業在社交平臺上火了起來。掛號取號、科室引導、陪同就診、排隊繳費、代取藥品與診斷報告,是日常工作。“謀生同時還能實現自我價值”成爲該職業的標籤,陪診師的相關話題也頻登上熱搜。現實中,也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願意付費爲就診“找伴兒”。

“花錢買安全感”

95後大理女孩郭麗,從昆明的一所大學畢業後,留在了當地工作。

10月的一天,郭麗胃疼不止,要做腸胃鏡檢查。“之前每次得胃病,爸媽都會陪我去檢查,這次爸媽不在身邊。一個人去醫院,想想就覺得孤單。”郭麗說,這時,她想起了在社交媒體上看過的陪診服務,決定體驗一下。

郭麗找了一家陪診機構,確定好價格後,很快就有陪診師聯繫了她。陪診師珍珍詢問了具體情況後,提醒她不能喫早點,要帶證件。

很多時候,陪診師在陪診前都會根據患者的情況,做些叮囑、規劃好時間。

10月19日,兩人在醫院門口會合。進醫院後,珍珍幫郭麗充值就診卡、排隊取號。“珍珍跟我聊了很多日常的事情,她知道我是大理人後,還和我聊家鄉的風土人情,讓我感覺很放鬆、很親切。”郭麗說。

做完檢查後,郭麗覺得頭昏。珍珍把她扶到椅子上,默默陪着她,“那個時候我不想說話,她也沒有說,安靜地在我旁邊陪着我,就剛剛好。”郭麗說。

4個小時的陪診,郭麗花了129元。

郭麗說,自己找陪診師最重要的就是想得到情感上的支持,陪伴帶來的安全感。“我個人沒有那麼獨立,很多時候都需要陪伴。”此外,節省時間也是郭麗找陪診的考量。“找陪診的話,他們會幫你拿藥什麼的,挺節省時間的。”

陪診師是“臨時家人”

95後女孩盧菲從事醫療行業工作8年後,轉型當了陪診師。

找盧菲陪診的青年客戶主要是兩類:一類是有抑鬱、焦慮方面的問題;還有一類是寶媽,因爲孩子比較小,會需要她陪着去醫院。

客戶裏,讓她印象較深的是一個叫王明的小哥。王明創業10多年,就在他事業有成的時候,被確診爲抑鬱加焦慮,伴隨嚴重的軀體障礙。

盧菲第一次見王明是在一年前。那時他剛確診,而且非常抗拒治療,不願意承認自己有病。

“我那時身體老‘不舒服’,也去精神科看過,現在仍服藥。”盧菲說她用自己的經歷,獲得了王明的信任,並想盡辦法勸他積極接受治療。

此後,王明每月都會定期去複診拿藥,陪診師一直是盧菲,“他說(我陪着)能得到精神上的支持。”

在王明看來,陪診師是懂他的,所以他覺得陪診師就是一個“臨時家人”。

“現在,他見到我和醫生都會非常開心地打招呼,並且會遵從醫囑按時服藥、休息、聽音樂放鬆,已經很配合治療了。”

一年裏的每次陪診,盧菲都會開解王明,醫生也用專業技能獲取了他的信任。王明經歷了由起初接受藥物治療時的副作用明顯——緊張心慌、失眠加重,到後來因爲血壓升高兩次換藥,再到現在一點點好轉起來、血壓穩定,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

“她們說這個職業很有必要”

90後的王方在今年8月正式入行,目前她已經在杭州服務了150多位顧客,在這個過程中,她見證了不少的人情冷暖、悲歡離合。

王方卻表示,自己七成的顧客是青年人,而且女性居多。

王方的顧客中,年紀最小的一位只有21歲,叫萌萌。萌萌提前一天通過某平臺聯繫上了王方,當時說是要做一個小手術,需要陪同,但具體什麼手術卻不願意透露。王方說,她們早上8點在醫院會面。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們閒聊,萌萌才和王方坦白,她不願意讓朋友知道自己做人流手術,但又想找個人陪,覺得一個人太孤單,於是就找到了陪診師。

王方看前面人太多,就讓萌萌先去椅子上休息,她幫萌萌排隊。由於當天做流產的人很多,萌萌的手術被排到了下午。已經超過了最開始說的半天陪診時長,但王方依然沒有離開。等待時,萌萌跟王方聊起天,說她家在金華,自己在杭州讀書,爸爸一直在生病,她很缺乏安全感。當討論起“陪診師”這個職業時,萌萌說這個職業很有必要,還建議王方將來可以做些公益陪診,幫助那些經濟條件比較差的人。

萌萌手術期間,王方幫萌萌預約了下次的複診,“這樣她下次再來就不用現掛號了。”

“讓孩子儘快得到治療”

1989年出生的德龍,由於原工作與三甲醫院多有接觸,使他“順理成章”地成了一名陪診師。

今年10月中旬,陪診師德龍陪一位22歲的女生到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的神經內科看診。“我工作壓力大,有時會頭疼。”女生對德龍說。

女生當天的檢查分別安排在了上午和下午,11點過後,女生順便和陪診的德龍一起喫了頓飯。

她告訴德龍,自己17歲起便沒有再上學,開始在社交平臺上做微商。相談中,女生又大方分享了自己原生家庭的不理想,還有自己做生意的近況。“早熟的她,不願在旁人面前展露自己也有軟弱的一面,因此選擇了陪診服務。”德龍說,女孩還覺得找陪診算是一種時尚:省時省力,花了錢就不用費心了。

德龍說,很多時候,因爲醫院分工的專業性,即便是年輕人,也會因爲對不同病症該掛哪個科室的號、去哪兒做檢查等就診流程不瞭解而困惑,而熟悉醫院就診流程的專業陪診師,顯然填補了這一空白。

讓德龍印象深刻的顧客中,還有一家人。幾天前,這家人中的5歲的孩子腹痛嘔吐,在老家的一家醫院就診後,病理報告顯示淋巴瘤。一家人趕到北京,掛上了北京兒童醫院的專家號。

早晨不到8點,德龍便來到了兒童醫院的門口,等待他要陪診的客戶。外地患者來到北京,人生地不熟。德龍接待過不少這樣的客戶。取號、候診、看病……等了沒多長時間就進診室了,開始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醫生給孩子開了三項檢查,掛了病理科做病理會診。

“病理切片帶了嗎?”醫生問道。“帶了帶了。”孩子父親說。

“你這缺東西啊?”醫生一看。“啊!是不是那邊沒給?”孩子父親解釋道。

病理會診時,父母才知道,孩子的部分病理切片未從當地醫院帶來。而當地醫院並不接受病理切片代取,必須由患者或患者家屬攜身份證借用實驗室內儲存的病理切片。

“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拿過來。”醫生表示,該切片不可或缺。

德龍爲孩子父親買了高鐵票、送到北京南站,還將母子兩人送到了預訂的賓館。

抽血、拍PET-CT、骨穿刺、病理會診……爲就診環節忙前跑後,德龍稱他就是利用自己對就診過程的熟悉,抓住就診流程中的每個節點,最大程度幫孩子家人少走彎路,讓孩子儘快得到治療。

行業監管制度尚處空白

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找陪診師,也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加入陪診師行列。北京青年報記者從天眼查注意到,以“陪診”爲關鍵詞搜索到的企業有746家,仍存續的企業有536家。

有數據顯示:有陪診從業經歷的受訪者中,以女性從業者爲主,90後、95後成爲陪診主力,佔比近七成,工作時間靈活自由、收入可觀、幫助有需要的人是受訪者從事陪診工作的主要原因。同時,受訪陪診師認爲陪診更需要具備服務意識、責任感和基本就醫/醫務常識等職業能力。

北青報記者發現,陪診師多是通過自己的個人賬號發佈工作信息,當客戶在網上尋找陪診服務時,難以辨別真實有效的信息。而陪診師們,其客單量並不穩定,多是靠老客戶介紹新客戶。

目前,陪診師這一職業尚未被收錄在人社部發布的《國家職業分類大典(2022年版)》中,沒有行業規範,陪診師提供陪診服務都是“單打獨鬥”,服務流程未形成體系,價格上也沒有統一標準,服務中涉及的風險責任也不明確。

今年6月,在陝西省政協編髮的社情民意信息中,民進陝西省委員會在調研中瞭解到,職業陪診服務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拓寬了創業就業的渠道,但也存在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職業准入門檻不明確,行業規範缺失,服務範圍標準不一,陪診價格浮動隨意,陪診服務的行業監管制度空白,處於“無准入門檻,無服務標準,無主管單位”的三無狀態。希望相關部門出臺相關規範,助陪診行業向規範化、標準化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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