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廣州日報

盤山路宛若一條長龍蜿蜒盤旋在山間，從高空俯瞰呈現一個S形。鄉村巴士“從913”行駛在路上，每隔幾百米就會碰到一個轉彎處。

手提山貨的村民乘坐鄉村巴士下山到鎮上去趁墟。

魚洞村的村民乘坐“從913”到鎮上去買豬肉。

呂田公交總站，乘客等待村巴上山。

負責收發包裹的郵政專線大巴從紅樹灣郵政收發點將當天發往呂田鎮的包裹送上山。

村裏的老年人持證免費乘坐公交車。

週四上午10時許，不少村民已經在魚洞村的車站守候着，等待上村巴。

廣州最北部的鎮呂田鎮裏，茂密的毛竹長得青翠，一條兩米多寬的山道蜿蜒盤旋在山間。道路的一頭是從化區呂田鎮鎮墟，另一頭則是魚洞村，村子位於海拔500米的山上。13公里的山道，每日都有一輛固定的公交車行走在其間，那是“從913”路公交。車裏大部分乘客都是村民，因此車也被叫做“村巴”。日復一日，村巴像一條看不見的紐帶，將鄉村和城鎮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陳憂子、蘇韻樺

文/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何鑽瑩

農曆新年裏的村莊比往常熱鬧。在廣州最北部的鎮呂田鎮上，那條從呂田鎮墟通往魚洞村的道路也隨着往返城鄉的人和車而熱鬧起來。三米寬13公里長的村道上，車子馱着年貨、土貨上山、下山。行駛在這條山道上的車，很容易遇見一輛紅色、核載52人的公交車“從913”。先不說公交車龐大的身軀與狹窄的山道形成鮮明對比，光是那紅色的車身在這綠油油的山間就格外顯眼。

公交車上的司機叫做劉桂森，他的雙手在方向盤上忙個不停，向左、回直、再向右……熟練的手法保障了外表頗爲笨拙的公交車在這狹窄的山道間安全前行。

2021年年初，從“從913”公交開通，從呂田客運站出發，駛往魚洞村，途經兩個村子。此前，爲了通公交，村道被拓寬了1米。新的村道能勉強通過兩輛車。劉桂森是呂田鎮塘田村人，熟悉農村的情況，被派去開“從913”。

山上的村民至今還有從前下山去鎮裏趁墟的記憶。一位魚洞村的村民說，二十多年前，村裏到鎮上還沒通公路，他們只能走山路去趁墟，光是來回路程就要三四個小時。後來，公路通了，村民可以搭摩托車去鎮裏，來回60塊錢，每逢墟日，會有人開皮卡車上山接村民去趁墟，單程五塊。

近年，村裏大部分年輕人都搬到了鎮上住，常住人口只剩100人左右，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很多老人捨不得花錢，所以很少出門。有的摩托車也不願意搭載年紀太大的老人。要是老人需要生活用品，只能請鄰居幫忙捎帶。

劉桂森記得，“從913”開通首日，第一次發車抵達魚洞村，很多村民都圍觀這輛只需要2塊錢，老人還免費乘坐的公交車。“老人家說發夢都想不到會有公交車開上山，村民都拉着我去家裏喝茶。”由於大部分乘客都是村民，大家就管這路公交車叫“村巴”。

每個月逢五逢十的墟日是村巴最熱鬧的時候。每到墟日，村民紛紛拿着山上的農產品到鎮墟銷售，也下山購買生活物資。從村口到鎮墟要45分鐘，村裏大樹底下的場景搬到了車廂裏，相互熟識的村民在車裏聊起城裏的兒孫、山上的苦筍、田裏的大芥菜……

車和人只在熱鬧中短暫停留。墟日之後，車廂便恢復了平靜，這纔是一輛村巴的常態。劉桂森說：“空車率很高，一週幾乎有1/3的班次是空車往返。”遇上寒潮天氣和下雨天，出行的人更少，不過車仍然要按照常規路線跑一趟。

山路狹窄、蜿蜒，剛開通時，劉桂森行車最怕遇到車速極快的摩托車。現在隨着鄉村旅遊逐步發展，有時會遇到旅遊大巴上山。兩車相會，往往劉桂森需要緩慢地挪動公交車，退到可以兩車同行的位置。除了路窄，村道還多急轉彎，“老司機”的祕訣只有一個——慢一點。按照規定，公交車限速在40km/h以內，而在這盤山村道里，劉桂森平均車速只能開到25km/h，拐彎時甚至降至20km/h以下。

除了行車車速“慢一點”，發車也要“慢一點”。劉桂森的習慣是每次乘客上完車，他都會慢一點起步，慢出來的幾十秒他用來往村裏望一眼。“如果有人往公交車的方向跑來，那就再等一等。”“慢一點”“等一等”，這些村巴的特點與鄉村的生活節奏高度契合。現在，遠遠見到乘客往車的方向來，劉桂森就能知道他要去哪兒，“來來回回都是那些人。”要是撞上陌生的面孔，劉桂森會多問一句“這是要上哪兒”，以免乘客搭錯車。

除了充當村民的村巴，“從913”還有另一個身份，那便是郵政專線。

村巴用的是電車，每日都需要在從化城區的停車場裏充電，所以一條線路會配置兩輛車。每日上午，當“從913”村巴上山接送村民時，另一輛已經充滿電的“從913”則化身爲郵政專線，從紅樹灣郵政收發點將當天發往呂田鎮的包裹送上山，負責這趟車的司機是湯木貴。

8時30分取車，9時在收發點接收郵件，將報紙、掛號信，或快遞員叮囑要親手交付的包裹放在靠近司機座位的地方，其他的就放在車廂裏，之後從紅樹灣開往呂田郵政局，途經江埔街、溫泉鎮、良口鎮、呂田鎮，歷時近兩個小時。整個上午，包裹是這輛公交的唯一“乘客”。這些年，上山的包裹越來越多。“櫻桃有，車釐子也有，很多村民會網購這些外來水果。”湯木貴說。

從2019年5月起，廣州巴士集團從化公汽陸續開通了20條農村客運線路。目前，加上農村客運，從化公汽共運營41條公交線路，覆蓋從化167個、超七成的行政村。村巴像一條看不見的紐帶，將遙遠的鄉村和城鎮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新年的假期即將結束，春天也將來臨。村裏的年輕人陸續返城，村莊逐漸恢復往日的平靜，村道上的車也逐漸減少，村巴和往常一樣，一日兩趟上山、下山。留在山上的村民和村巴一起，等待月底的那一個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