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人民網

《狂飆》有哪些獨特之處?哪些片段是演員即興發揮而來?哪些拍攝細節讓他們難以忘懷?本期“文藝星開講”帶您走近熱播劇《狂飆》,讓我們聽聽《狂飆》總製片人徐康、導演徐紀周、主演張頌文揭祕該劇的出圈密碼。

導演徐紀周在《狂飆》片場指導拍攝。劇方供圖

“埋下伏筆,演員跟人物一起進行命運的抉擇”

人民網:近年來,掃黑題材影視劇不斷湧現,《狂飆》有哪些獨特之處?

徐康:掃黑是百姓關注的社會熱點,很多基層幹警爲此付出了巨大努力,類似的故事非常打動我們。爲什麼說掃黑除惡必須常態化?中紀委、公檢法是如何與黑惡勢力進行鬥爭的?這些都可以在文藝作品中找到答案。

徐紀周:我們國家開展掃黑除惡工作,同時伴隨着經濟、社會的變化,掃黑題材也和百姓的現實生活連接最爲緊密。《狂飆》爲大家呈現的是真實民生故事,我希望通過講一個掃黑除惡的故事,勾勒出中國社會21年的變遷,講述大時代中不同人物的命運軌跡。

人民網:劇中人物衆多,多條線索交織並行,需要做到邏輯縝密。拍攝現場,會不會常常臨時調整劇本?

徐紀周:會有不少即興發揮,一定要讓演員把個性彰顯出來,這是這個劇最有價值的部分。攝影、美術等都是輔助,最後吸引觀衆看下去的是演員的演技。

我通常不想提前跟演員說“埋”好的細節伏筆,希望他們跟隨人物一起經歷命運的抉擇。如果前因後果全知曉,演員表演設計感會太強;但完全不知道,演員又覺得沒法演,怕表演的方向錯了。

有時候,我會不經意“埋”了一筆,後來觀衆會發現,這一筆在之後掀起滔天巨浪。我努力往這個方向去做,因爲我覺得拍戲要拍難不拍易,要知易行難,別人都做過的事,就儘量不要做,必須得給自己設置很多的障礙和挑戰。

人民網:安欣和高啓強的對手戲,最喜歡哪個片段?

徐紀周:安欣和高啓強在一塊的戲都是我最喜歡的。從一開始喫餃子,到後面安欣去菜市場看高啓強,倆人一起喫炒粉,再到後面高啓強被打,安欣救了高啓強,兩個人坐在圍廊下面,惺惺相惜。尤其是到了三單元,時空的緯度拉開後,會造成命運巨大的唏噓感。在大時代變化的面前做了不同的選擇,導致他們走上了不同的軌跡。

人民網:這部劇在廣東拍攝,您也是廣東人,在家鄉拍戲有哪些特別的感受?

張頌文:我從小生活在廣東,後來北上求學來到了北京。差不多一半時間在南方,一半時間在北方。鄉音難改,不過各地的飲食文化、民俗文化我接觸了不少,我發自內心地擁抱不同地域的文化。

《狂飆》在廣東拍攝,喫飯場景還是蠻多的,很多重場戲出現在飯桌上,當然也結合了一些廣東的地域特色。喝湯、喝茶、喫夜宵,劇裏的煙火氣很濃郁。

演員張頌文在《狂飆》中飾演高啓強。劇方供圖

“演員用心,在二次創作中加入了人生閱歷”

人民網:高啓強的人生分三個階段,怎樣貼近人物不同階段的內心世界?

張頌文:我經常跟大家講,其實我演了三部電影,演起來很快樂,三個階段人生際遇大不同,給了我一定發揮空間。我很少直接揣摩角色的心理狀態,主要去看他做過什麼事情。作爲演員,我沒有提前假設“高啓強是一個怎樣的人”,演着演着,他的性格就會從一系列行爲中展現出來了。

如果把高啓強比作一種植物,我覺得是應該是蘆薈吧。蘆薈肉片厚,鎖住了大量的水分,就算一兩個月不澆水,它也一樣活得好好的。高啓強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父母走得很早,自己一個人帶大弟弟妹妹,沒有錢,活得很粗糙,但適應環境的能力也挺強。如果沒有走上歧途,他的生活也會慢慢改善。

人民網:在不同人生階段,高啓強的服裝風格不同、特點鮮明,有哪些考慮?

張頌文:第一階段,高啓強是一個底層魚販,服裝色系一定不是偏暖色調的,而是灰、黑這樣的色系,不容易顯髒。他也合適穿那種百來塊錢的皮衣,粗顆粒的那種,沾上水一擦就掉了。到了第二階段,高啓強從一個守法良民變成黑社會頭目,在太太陳書婷的打理下,他的穿衣品味提高了,精緻、高端、講究,有時略顯浮誇和奢華。第三階段,高啓強斂財到了一定程度後,開始尋求社會頭銜裝扮自己。這時的裝扮必須低調,反而看起來非常普通。

人民網:莽村村支書李有田及兒子李宏偉的形象在中國熒屏並不多見,這部分段落是如何考慮的?

徐紀周:在中國文藝作品裏,以李有田爲首的基層黑惡勢力形象並不太多。農村和城裏的的黑惡勢力還不一樣,面對拆遷可能帶來的巨大利益,一些城中村滋生出慾望和罪惡。我想在《狂飆》裏面講一個特殊時期的特殊人羣,他們怎麼形成團伙、構成犯罪的。

韓童生老師塑造的李有田,比我想得還要好。他演的李有田更奸詐,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站在背後扇陰風點鬼火,同時又把自己撇得很乾淨。他和他兒子李宏偉代表着兩代“村霸”的不同形象,我們努力呈現整個莽村的生態。

人民網:張譯和張頌文在劇中的表現廣受觀衆認可,您怎樣評價?

徐康:張譯老師和頌文老師,兩個人的表演方式不同,但都是非常厲害的演員。

張譯老師極其用心,不論拍到多晚,他都會爲第二天的拍攝做準備。他做了大量筆記,哪句臺詞應該如何表現,和對手戲演員的關係發展脈絡,還會想到很多主創團隊都沒想到的事。頌文老師去看了很多紀錄片,在二次創作時加入了自己的人生閱歷。

演員張譯在《狂飆》中飾演安欣。劇方供圖

“印象深刻的那場戲,是高啓強重回菜市場”

人民網:在片場,您和演員之間碰撞出了哪些細節?有沒有印象深刻的片段和我們分享一下?

徐紀周:印象比較深刻的是高啓強2021年重回菜市場那場戲。有些人還在,有些人已經永遠離去了。我特別希望營造出物是人非的唏噓感、宿命感。

原來劇本寫的是:這時候高啓強已經在京海人盡皆知,他在買菜時回頭看到了魚檔,有個小夥子像他當年一樣在賣力吆喝。時間在高啓強心裏凝滯了,他一抬頭,說“來一條花鰱”。頌文在片場添加了自己的發揮,他來到魚檔,坐在自己當年的椅子上,前所未有地放鬆下來,睡着了,那一刻時光倒流了。這些年,高啓強得到了很多,但失去了更多。睡醒之後,他黯然離開。我覺得這段戲加得非常好。

人民網:陳書婷的出現改變了高啓強的命運。怎麼理解兩人之間的關係?

張頌文:劇本里面沒告訴我爲什麼要和陳書婷在一起。但我理解的高啓強,在感情上是一個“小白”,家庭觀念比較強,他認定了陳書婷就是一輩子。

我更願意相信高啓強和陳書婷之間超越了愛情。陳書婷對高啓強的改變,不僅是在穿衣打扮、社交禮儀方面,更多的是影響了高啓強爲人處世方式和未來方向。

人民網:高啓強的人生經歷富有戲劇性,哪場戲給你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

張頌文:我最有感覺的一場情緒戲,是我弟弟高啓盛死的那場戲。這場戲很複雜,不僅弟弟高啓盛死了,刑警隊長李響也犧牲了。當時我想,首先要解決一個問題:怎麼能讓這兩個人死成爲情理之中的事?

在片場,我對情節進行了一點點調整,讓弟弟從外地逃回來了。當天是弟弟的生日,我讓他喫碗麪就趕緊走。我加了一個細節,我告訴弟弟,現在正在找一個大領導幫忙,他開出的條件是讓我殺掉刑警隊的李響。就在那一刻,弟弟做了一個決定:用哥哥手機發短信報警,挾持哥哥完成“大義滅親”,並趁機和李響同歸於盡,這樣一來哥哥不僅洗脫罪名,還能攀上“保護傘”。這樣劇情上比較合理,表演也順暢了。沒有這場戲,就沒有第三階段的高啓強。

人民網:作爲高啓強,最喜歡哪個階段的自己?

張頌文:最後一集裏,高啓強問安欣:如果我還是舊廠街賣魚的高啓強,你會不會把我當朋友?

如果能夠再選一次,高啓強一定想回到過去,回到舊廠街那個魚檔,和弟弟妹妹度過那年的春節。春節後,他會去報警,告訴警察菜市場有人欺行霸市,借收衛生費之名敲詐勒索。可惜沒有如果。鋃鐺入獄後高啓強回想這20年,黃粱一夢,悔不當初。

(部分採訪綜合自《狂飆》殺青特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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