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折的呢？

@新熵原創

作者丨石榴  編輯丨月見

春節前，牢牢霸佔着熱搜榜的，是被觀衆都寄予了厚望的《三體》。動漫版的失望在前，Netflix版的猛虎在後，騰訊版《三體》身上的擔子，重得可以想象。

騰訊也的確足夠重視。無論你是否看過《三體》原著，那些掛在熱搜上的高潮劇情，都可以讓你沉浸在大劉構建的奇妙世界中。

但似乎一個假期過去，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狂飆》劇如其名，“狂飆”而來，獨佔劇集春節檔鰲頭。“喫魚”取代“爬山”，成爲新一輪的網絡熱詞，“強哥”和“大嫂”的魅力，足夠讓不同年齡段的觀衆握手言和，重新坐在電視機前爲了同一部劇而瘋狂。

這般攻城略地之勢，無人不急。優酷默默玩了把梗，在卷生卷死的年初默默打好《鄉村愛情》這張牌；芒果幸運地避開了混戰時期，用劉亦菲的顏值和雲南的美景，迎來了不錯的開局。

唯有騰訊，這個原本應板上釘釘的贏家，在《狂飆》的全方位壓制下，多少顯得有些措手不及。

就像四年前《流浪地球》初映，點火發生在一瞬間，過程卻千難萬險。即便躊躇滿志地制定了計劃、編寫了程序、分配了人員，執行時卻總有意外發生。《三體》高開低走，莫不如是。

在《狂飆》臨近結局，且收視率幾無敵手的一月末，《君子盟》默默空降。騰訊心急，顯而易見。這張牌也的確打得優秀。時隔兩年，耽改歸來。曾經的“耽改101”盛世重新被想起，騰訊手握“重兵”，短暫地搶回了市場的注意力。

但想象中飢渴了已久的耽改受衆喜迎甘霖的場景卻並未延續許久。一週過去了，《狂飆》熱度依舊未散，《三體》在高口碑和低熱度中走向結局，反倒是被寄予了厚望的《君子盟》，如今已經查無此劇。

市場不相信眼淚。騰訊曲線救國的夙願，再次破滅。

如今的娛樂圈早非耽改縱橫的江湖，生態和邏輯早已深刻改變。一如此刻《君子盟》播出，有觀衆真心實意地提問：鵝廠業績壓力很大吧，不然怎麼會覺得，《三體》贏不了的，耽改還能贏嗎？

01

熱鬧《張公案》，低調《君子盟》

在社交平臺上搜索《君子盟》，你可以看到，觀衆被分裂成截然不同的兩個陣營。

一部分人吐槽劇情中那些本應讓人心照不宣的“精華”片段被刪減殆盡，兩位主角一板一眼地探案、破案，就是不搞那些讓人“臉紅心熱”的小動作。“非常擰巴，拿古裝探案的標準要求它，懸疑氣氛不足；拿耽改劇的標準要求它，耽美元素又被審查刪的一點不剩。結果就是，想看耽改劇的觀衆不滿意，想看古裝探案劇的觀衆也不滿意。”

另一方的觀點是，比起其他難見天日的耽改劇，《君子盟》至少成功播出，鵝廠起碼給了希望，還要什麼自行車？

但在兩年前，故事的版本與此截然相反。相比於《君子盟》，很多人更熟悉它曾經的名字——《張公案》。

一般來說，頂流需要藉助現象級項目誕生，也就是需要作品來賦能。王一博、肖戰靠《陳情令》走紅，蔡徐坤則是《偶像練習生》推選出來的佼佼者。但在2020年末，偶像選秀缺席，能夠攪動市場的頂流還未更新。不論是市場，還是觀衆，大家都太渴望新的飛昇。

耽改是毋庸置疑的捷徑。出演耽改劇，曾經被認爲是男藝人無戲可拍時的無奈之舉，但在目睹了《上癮》《鎮魂》《陳情令》的造星神話之後，無論是一線男星，還是初出茅廬的新愛豆，人人都想扛起這杆大旗。

《君子盟》當然是其中的有力競爭者。

原著作者大風颳過，是耽美界的大神。即便有人不知道她的姓名，但也會對她和唐七之間的糾紛有所耳聞——網絡傳聞，唐七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抄襲大風颳過的《桃花債》。真相如何，如今仍舊各說紛紜的。但起碼，作爲這樁羅生門事件之後，大風颳過被改編的第一部作品，《君子盟》的路人盤，必將不俗。

同樣還佔有路人盤的，是《君子盟》的演員陣容。相比起《鎮魂》《陳情令》《山河令》播出前的幾位演員的默默無聞，《君子盟》佔盡了天時地利。井柏然和宋威龍是正統的中國式帥哥，也是經過市場驗證的演員。甚至曾經原定的主演吳磊爭番傳聞，也恰到好處地爲這部劇加碼。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互聯網精確記錄了《張公案》預備起飛的動作。彼時，唯一不確定的，可能就是播出後，一腳踏入流量高地的人，如何避開前人踩過的雷。

但命運有時候就是那麼不講道理。一劇一命的故事，在娛樂行業更是再普遍不過，就像是兩年前《山河令》的意外飛昇一樣，誰也沒料到，開播前如此熱鬧的《張公案》，有一天會以《君子盟》的姿態低調入場。

在空降之前，《君子盟》毫無宣傳。耽改是懸在它頭上的“大雷”，想要入場，便只能忍痛割愛。劇集從三十集刪至二十九集，網絡上流傳的曖昧片段，如今已經隨着劇集的刪減煙消雲散。不拆不逆、永久發糖、就地結婚、熱淚盈眶的CP名場面，無處可尋。

演員也要爲這次低調買單。他們沒有心照不宣地履行“商務CP”的任務，也規避了“商業詐騙”的風險，甚至曾經耽改劇演員偶爾釋放一點讓網友“磕到了”的糖，也不再存在。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君子盟》都被動或主動地“低調”了。

如果劇情在線，悶聲發大財當然是最好的結果。但終究，耽改劇的意義萬變不離其宗。從《陳情令》到《山河令》，CP粉又瘋狂又有行動力，他們永遠能從劇情中摳出一顆外人看來平平無奇，卻讓CP粉們嗑生嗑死的糖。“把日常變成神蹟，把平平無奇變成舉世無雙”，這個規律被不斷驗證。

失去了這些的《君子盟》，就像一個曾經拼命折騰卻始終氣血不足的人，如今只能保留這缺乏臨門一腳的力氣。它的好與不好，都不足以像過去那樣引發全民探討。

02

騰訊失算耽改

無論是否認可《君子盟》，至少在一件事情上，各方達成了共識：耽改市場已不如兩年前那般瘋狂。

在《君子盟》播出之前，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２０２１年之前，影視市場將彼時的瘋狂，戲稱爲“耽改１０１”。這個詞語絕對不是誇張的形容詞——那一年，算上待播、已開機、籌備中的各類項目，市面上數得上名目的耽改劇有80部+。

關於市場鍾情於耽改劇的故事應該不必從頭說起——關於《陳情令》創造的流量奇蹟、兩位主演在流量快速升級時必經的眩暈和壓力、超前點播爲騰訊賺得的流量和真金白銀……這幾年，每一次有關耽改的新聞發生，媒體都會再次普及一次這部爲耽改奠定了江山的“白月光”之作。

在偏愛跟風的影視市場裏，人人都想成爲風口上那隻自由飛翔的“豬”。

騰訊視頻是“耽改概念股”中毫無意外的龍頭股。《君子盟》開播當天，《皓衣行》《烽火流金》《左肩有你》在熱搜排排坐。它們的共同特點是：都是被粉絲押注的重點耽改項目，原著IP都積累了大量的粉絲，也都有爆款劇的潛質——如果能夠順利播出，最起碼，《皓衣行》會是板上釘釘的爆款。

三年前，《皓衣行》的開機現場，２００＋站姐齊聚的盛況，如今仍爲人所津津樂道。站姐是粉絲經濟下生長起來的新興職業。線上，她們在社交網站建立粉絲站，線下，她們扛着專業攝影設備，跟隨偶像四處奔走拍圖。她們的出現，往往是判斷一部劇能不能爆的一個關鍵因素——只有可能爆火的流量，才值得站姐們興師動衆地齊聚一堂，早早佔有稀缺資源，爲今後演員的爆火而做好準備。

而在《皓衣行》的片場，那些曾經駐紮大廠拍選秀的、遊走於各頒獎典禮拍紅毯的、蹲點十八樓專注拍時代少年團的，還有隨着劇組天南地北跑的，各個圈子、各種屬性的站姐，似乎都彙集在了一起。

面對如此盛況，騰訊視頻當然不想低調。更關鍵的是，它們都是騰訊視頻的S＋項目。如果根據以往同級別項目的投資情況估算，這些耽改劇的總投資應該都在數億元。不播出的損失自然是巨大的。

騰訊欲將“耽改之風”通過國際版平臺“WeTV”轉頭吹向海外，何嘗沒有止損的意思在。

這或許也正是騰訊視頻的聰明之處：它並不想“頂風作案”。從播出時的空降，以及後續的營銷來看，《君子盟》的此次動作，更像是一次“賭博”。

賭對了，《狂飆》不至於一家獨大，在火熱的市場之中，騰訊視頻手握《三體》和《君子盟》，怎麼也能分一口湯；賭錯了，起碼搬上了《君子盟》，對外界反饋進行一次試探，既是爲後續幾部同類作品的播出事先探路，也是騰訊減少損失的一步“安全棋”。

如今，騰訊視頻憑藉《君子盟》刷下存在感，怎麼也算不上輸。

但奈何，市場總是追漲殺跌，流量來得快，可能去得也快。《狂飆》之前，張頌文和高葉是娛樂圈再普遍不過的小透明，演過許多優秀的作品，留下形形色色的人物，無數次從觀衆眼前路過，沒有留下姓名和記憶。而如今，流量和熱度正抓緊時間向他們湧來。

騰訊視頻想要贏得觀衆對於未來的期許，然而日曆已經翻了兩年多，耽改淪爲一個敏感的符號，卻意外串起娛樂圈這些年的沉浮。時移勢易，朱一龍拿了影帝，王一博主演了春節檔，張哲瀚爆了雷。

從２０１８年《鎮魂》播出至今，耽改風風光光三四年，如今，觀衆已經不再期待下一個流量的引爆者，能從耽改中到來。

03

騰訊走錯第二步

相比於耽改未來是否依舊火熱，《君子盟》失敗帶來的更關鍵的問題是，在S＋項目上的接力賽上，騰訊視頻已經失手兩次了。

如果說，《君子盟》是騰訊視頻的一次不知結果的豪賭，那麼《三體》，便是它一次傾盡全力、不許失敗的投資。

然而，《三體》的火熱開播有目共睹，它的高開低走也是衆所周知。雲合數據顯示，２０２３年１月，全網連續劇正片有效播放量中，《狂飆》以２７.２億穩居第一，而《三體》則爲４.６億，甚至不足《狂飆》的六分之一。

從播出開始，這部劇的口碑就在兩極間徘徊。原著讀者層面上，《三體》無疑是好看的。它切實地還原了原著中的每一個名場面，葉文潔就像是從書中走來，觀衆跟隨她一步步感受時代帶來的絕望。

但對奔着科幻鉅作而來的“局外人”來說，遺憾和期待一樣濃烈：原本以爲它會花樣呈現《三體》中的高概念世界，怎麼到了電視上就拍成了懸疑作品？導演爲何如此偏愛空鏡？劇情節奏怎麼慢慢悠悠，看得人昏昏欲睡？

誠然，在拉高觀衆期待值後，《三體》即便是饕餮盛宴，也必然會面對苛責——這是商業世界裏的常態。樹大招風，越是站到高處，越要承受更多的審視。

但之於騰訊視頻而言，《三體》的逐步“衰弱”，不僅僅意味着熱度與口碑的不理想，更是財報中難看的數據。要知道，騰訊Q3財報中，騰訊視頻因爲明晃晃下降的會員人數、廣告收入，成爲財報中的“包袱”。

一切都意味着，騰訊視頻的２０２３年，必須開個好頭。然而，去年靠《開端》迎來了漂亮的開年殺的騰訊視頻，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觀衆的口味變化會如此之快。一如愛奇藝創始人龔宇，這個曾經極度信奉數據的清華理工男，開始在採訪中改口稱，市場在不斷變化，爆款產品的方法論無法總結，還是要依靠人才。

這讓騰訊視頻必須更加謹慎地對待下一部作品。畢竟，用戶並不需要多個長視頻平臺。愛奇藝靠着《狂飆》迎來了一個完美的開局。然而，第二天一早，愛奇藝因限制投屏被起訴的消息就出現了。

用戶來得輕而易舉，也能走得毫不猶豫。

相比於靠內容漫灌降低市場的不確定性，收縮與突進當然是視頻網站存量競爭的最理想狀態，但內容市場的弔詭之處就在於，沒人能預知誰是攪動市場的那條鯰魚。

就像《三體》預料不到《狂飆》的爆發，《狂飆》的觀衆，也預料不到溫情時刻，愛奇藝毫不留情的廣告。

《狂飆》大結局時，＃安欣再送餃子，高啓強再舉杯＃的詞條衝上了熱搜。鏡頭中，安欣和高啓強青春不再，兩人心境大改。這是最後一集的最後一個畫面，觀衆還沉浸在對高啓強的結局唏噓之中時，《顯微鏡下的大明》——愛奇藝即將在2月主推的自制劇——預告片已經擠在片尾曲前閃現了出來。

每一家平臺都在更加謹慎地對待下一部作品。愛奇藝想要《顯微鏡下的大明》繼續狂飆，騰訊視頻希望市場不是一家獨大。

熱情能轉換成了真金白銀，也能倒逼視頻平臺卷生卷死。所有人都在拼盡全力，而不到揭曉時刻，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