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衝突一週年之際，歐洲天然氣價格已跌回了2021年的水平。寒流缺席和需求下降令市場擔憂的供應危機並未出現，能源價格回落也很大程度上緩和了地區原本高漲的通脹壓力。

然而對於歐洲而言，下一個冬天依然存在着不確定性。

高庫存令歐洲氣價遇寒冬

截至週二收盤，歐洲天然氣基準——荷蘭TTF主力合約收於46.67歐元/兆瓦時，2月累計下跌15%，今年前兩個月跌幅進一步擴大至39%。

在去年歐洲正式入冬前，也許很少有人會料到這一幕的發生。隨着烏克蘭局勢升級和俄羅斯“斷氣”風波，歐洲天然氣價格在去年八月一度創下近350歐元/兆瓦時的歷史紀錄，這也成爲推高歐元區通脹，打壓疫情後復甦的重要原因之一。

經紀商PVM Oil Associates高級市場分析師瓦爾加（Tamas Varga）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時表示，俄烏經過一年交戰，短期內結束的跡象並不明確。不過顯而易見的是，近幾十年來形成的油氣供應體系格局正在重塑。歐洲開始尋找替代能源方案，過程中造成的供需摩擦隨着能源價格的上漲向通脹的各個領域擴散。

在積極從各地採購天然氣的同時，爲了抑制氣價波動風險，歐盟推出基於180歐元和現貨參考價的“天然氣市場修正機制”，旨在確保歐盟國家仍能以有競爭力的價格競標全球市場天然氣的體系。

正當外界爲冬季消費旺季積極準備時，供應危機並未出現。去年11月以來，荷蘭TTF天然氣主力合約已經下跌一半。隨着歐洲即將走出寒冬，目前的氣價升至較俄烏衝突前水平低30%。瓦爾加分析道，這種情況是歐洲國家工業部門和家庭減少消費、冬季氣溫偏高等多種條件下發生的。“但這樣的消費水平和天氣條件顯然是非正常情況，不可持續的。”他向記者表示。

Oanda高級市場分析師厄拉姆（Craig Erlam）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俄烏衝突令歐洲陷入了經濟停滯的麻煩，但至少歐洲又一次成功避免最壞的結果：嚴重天然氣短缺，這將對經濟造成更爲嚴重的破壞。”

行業統計顯示，截至2月14日，歐盟天然氣儲存量爲65%，接近歷史最高水平，比2015-20年的平均值高出19個百分點。厄拉姆認爲，如果需求、天氣等關鍵變量保持穩定，同時接下來繼續拓展天然氣渠道，歐洲安然度過接下來的冬天同樣希望很大。

意大利聯合信貸銀行（UniCredit）經濟學家坎帕內拉（Edardo Campanella）在報告中寫道，目前情況對歐洲相對有利， 高儲存率將爲下一個冬天提供至關重要的緩衝，但歐盟還遠沒有具備可以自滿的條件。

歐洲仍面臨供應缺口風險

爲了尋找替代能源供應方，歐洲將目標轉向了中東、美國和非洲。以德國爲例，歐洲最大經濟體近幾個月建造了多個浮式液化天然氣（LNG）接收站，儲存從美國和海灣國家等其他國家進口的天然氣。 在德國東部港口盧布明（Lubmin），新建液化天然氣浮式儲存再氣化裝置（FSRU）將每年向德國電網提供至少45億立方米天然氣。德國政府已經與卡塔爾能源公司和康菲石油公司簽署了採購協議，總規模達到每年200萬噸液化天然氣。

不過這些努力還不能完全填補俄羅斯天然氣離開留下的缺口。歐盟委員會負責經濟事務的執行副主席東布羅夫斯基斯（Valdis Dombrovskis）此前強調，今年歐盟的能源供應面臨考驗。他表示，必須尋找額外的天然氣供應，並建設配套基礎設施，否則下一個冬天會非常困難。

市場供應不足和競爭壓力是潛在的隱患。國際能源署IEA數據顯示，去年全球天然氣供應僅增長5.5%。IEA表示，高價格依然不足以刺激新終端的大量投資，生產、員工成本不斷上升是油氣企業增產意願低迷的主要原因。“俄羅斯削減供應以及能源價格波動可能帶來的經濟影響存在高度不確定性。”國際能源署能源市場和安全主管佐藤圭介（Keisuke Sadamori）表示。

與此同時，亞洲地區復甦將加劇市場對存量天然氣的競爭。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亞太部主任斯里尼瓦桑（Krishna Srinivasan）等人上月發佈報告稱，多重有利因素有助於幫助地區經濟前景的改善，預計今年亞太地區經濟增速將從2022年的3.8%升至4.7%。由此亞太被視爲全球最具活力的區域，併成爲世界放緩大背景下的一大亮點。報告稱，亞太地區新興市場經濟增速將達到5.3%，成爲主要動能貢獻者。這些經濟體有望受益於疫情期間供應鏈瓶頸的改善和服務業復甦。IMF預計，其中中國和印度將佔據今年全球經濟增長的一半，兩國也是能源消費大國。

IEA署長比羅爾（Fatih Birol）上月出席慕安會時警告歐洲必須保持警惕。“儘管有足夠的液化天然氣進口終端，但可能沒有足夠的天然氣可供進口，因此，歐洲在即將到來的冬季並不容易。”他預計，今年缺口可能會高達300億立方米。

厄拉姆認爲，隨着下半年亞洲能源需求進一步復甦，市場對存量供應的爭奪將更激烈，這也將成爲推高全球天然氣價格的主要因素。在這種情況下，市場的看點將是歐洲天然氣價格機制是否會觸發，以及能否順利保障獲得穩定的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