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北京青年報

90後導演喬思雪首部長片《臍帶》上映

監製《臍帶》姚晨親手剪掉自己的戲份

▲《臍帶》導演喬思雪

電影《臍帶》緣於90後導演喬思雪自己的一段生命之惑。死亡與告別,親情與疏離,故土與他鄉,彷彿是方向截然不同的力道在牽扯,曾讓喬思雪的心態一度迷茫。在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專訪時,喬思雪表示,拍攝完這部電影,雖然並沒有找到所謂的“答案”,但自己多少還是釋然了,“就像是影片中的那棵‘半生半死’之樹,那看似脫落的生命,其實在以另一種方式永遠存在。”

《臍帶》於3月18日上映,影片由喬思雪編劇並執導,巴德瑪、伊德爾主演,曹鬱和姚晨監製,電影講述了因患有阿爾茨海默症而變得“天真童趣”的母親和兒子一同踏上旅途,漫遊在草原,尋找記憶中家園的故事。

導演

重新思考和母親的關係

喬思雪出生在呼倫貝爾鄂溫克旗,20歲左右離開家鄉去法國學習電影。從那之後,她感覺到與家人之間的距離漸漸變遠,“小時候我離他們無限近。後來出國,完全離開了自己的生長土壤,變成獨立的個體,在嶄新而陌生的環境中吸納和學習,家人離我越來越遠,甚至我一度已經不關心他們在怎樣生活。這種狀態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2017年的一天,喬雪思在巴黎的街道上看到一位可能患有阿爾茨海默症的中年女士,在路上來來回回地徘徊着,找不到自己的家,“那個場景很觸動我,讓我突然轉換到作爲子女的視角,聯想到我的母親。”

當天晚上,喬思雪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母親輕描淡寫地提起,因爲更年期,她前一段時間有輕微的抑鬱,甚至曾經萌生過輕生的念頭,但這種情緒已經過去了。這讓喬思雪感到很愧疚,思索到底是什麼改變了她們之間的關係?母親在最困頓的時刻沒有選擇與喬思雪傾訴,反而事情過去之後才輕描淡寫地提起。

這讓她重新思考與母親的關係,並將這種思考帶入了她日後的劇本創作中。加之她一直喜歡聽家鄉的音樂,欣賞內蒙古人對待生命與自然的態度,便疊映着那位中年阿姨和母親的情感狀態,創作了《臍帶》的劇本,希望表達和梳理對於親情、故鄉的情愫。

演員

真哭出來了準備的辣椒水沒用上

雖然《臍帶》與自身經歷相關,但喬思雪卻在影片中講述了 “母子”而不是“母女”之間的相守相伴。

喬思雪解釋,這是因爲自己與母親之間相處的狀態其實是缺少那種外露的親密感,不具有代表性,“相反,我從小就看着我的爸爸和叔叔是怎麼樣照顧我的爺爺奶奶的,尤其是爺爺離世之前,我叔叔對於爺爺的那種溫柔、細心和體貼。我依然選擇女性創作者的視角,只不過呈現的是我對於男性的觀察。可能相對於男性創作者,我會更多地捕捉到蒙古草原上男性心底脆弱又敏感的氣質,而不是慣常人們對於內蒙古男人粗獷、奔放,很有男兒氣概的印象。”

影片中出演母子的是巴德瑪和伊德爾,他們將一段親情故事演繹得生動、自然。喬思雪透露,當時找到巴德瑪老師,是因爲自己非常喜歡她主演的《套馬杆》,但沒想到,巴德瑪老師拒絕了她,“巴德瑪老師很喜歡這個故事,但覺得這部電影是我的處女作,非常重要,而她此前沒有接觸過阿爾茨海默症病人,擔心如果自己沒發揮好,對我未來的電影之路造成困擾。”

但在喬思雪的心目中,扮演母親的第一人選依然是巴德瑪,“這個角色難度很高,她既是一個上了年紀、滄桑的老人,又因爲得病和懷想故土家人而面露天真。一旦詮釋不好,是很尷尬的。巴德瑪老師恰恰就有着一種天然質樸的神色,給人以安然善良而又有趣的感覺。而且,作爲一名草原藝術家,她還保持着傳統的生活方式,每週開車五六個小時回到牧區幹一些活。這種淳樸的感覺非常接近角色。在反覆溝通下,巴德瑪老師終於同意了,也爲這個角色注入了很多鮮活的特質。”

而男主角阿魯斯的扮演者伊德爾是喬思雪認識多年的朋友。他從小學習馬頭琴,在影片中,也是一位試圖融合傳統與現代的音樂人。喬思雪說:“這個故事裏有很多伊德爾的影子——我們都是從草原走出去,到一個更大的城市裏生存。伊德爾在北京發展了很多年。我昨天還聽了他正在做的新專輯,將爵士與蒙古長調、呼麥糅合在一起,非常有新意。”

雖然伊德爾是第一次拍電影,但由於是本色出演,而且用的是草原母語,在熟悉的氛圍中,拍攝起來很有默契。喬思雪說:“他總在舞臺上演出,不害怕鏡頭,呈現出來的狀態是很有魅力的。”

片中有一場哭戲,當時大家擔心伊德爾在鏡頭前哭不出來,監製姚晨教授了他一些技巧,也準備了辣椒水,“但是,得益於巴德瑪老師和伊德爾在拍戲時培養的深厚感情:巴德瑪老師像母親一樣,每天很關心伊德爾有沒有休息好?冷不冷?餓不餓?加之故事是順拍,當天就要殺青了,伊德爾積蓄了很多情緒。那一刻,他真哭出來了。他是真的走進了角色的內心。”

創意

繩子聯結來自其他藝術家的啓發

《臍帶》中,爲了防止母親走失,兒子用一條繩子分別纏在自己與母親的腰間,就好像一根將兩人聯結在一起的臍帶——是世間的一種守護與牽絆,是母親對孩子無私的愛,是兒子對母親的不捨。

喬思雪透露,臍帶的靈感源於她看過的藝術家謝德慶的藝術項目,“當時,謝德慶給兩位藝術家的腰上繫了一根繩子,這樣維持一年。他們倆最開始是陌生人,在繩子的聯結下開始了生活上的磨合,最後真的完成了。這讓我印象深刻。我覺得用在母子身上,這條繩子也是充滿幽深的寓意,讓觀衆有很多的解讀,比如割裂和聯繫、離別與共生。而且,不止是親人之間,人與故鄉同樣也是有着無形的羈絆。”

影片中的那棵“半生半死”之樹,更是“神來之筆”,觸動了衆多觀衆。喬思雪說這棵樹的出現可謂是冥冥之中的巧合,“最早劇本里是沒有這棵樹的。我在寫劇本的時候,覺得缺少一個具象化的物體去承載結局。一個人在親人離去之後,要怎樣去面對未來、走向何處?那時我恰巧在朋友圈看到了一個小視頻,兩棵樹盤根錯節地長在一起,一邊是綠葉盎然、生命繁盛;一邊卻是葉落歸根,只剩枯枝。我當時一下子就有種‘找到了’的感覺。生與死就是並立的,母親剪掉臍帶,給予了兒子新的生命;兒子斬斷臍帶,也是將母親歸還給天地自然。一個人肉體消亡了,但是,精神在自然中卻永生不滅。”

拍完《臍帶》,喬思雪內心釋然了不少,“首先,我最終選擇回到了內蒙古家鄉,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文化氛圍中去創作,那是一個人的根與能量;對於與父母的相處,我也懂得了陪伴是最爲重要的,尤其是心理的陪伴。現在他們像是孩子一樣,我反而變成了家長。對於死亡,我的感受也變化了——從前,死亡是很抽象的,令我很恐懼。爺爺在不久前去世了,我親眼看到他從ICU裏被推出來,家人聚在他的身旁,他跟睡着了一樣。死亡在我眼前具象了,那種未知和可怕反而消散了。”

監製

爲保證影片品質 姚晨剪掉自己的戲份

作爲一名新人導演,能被市場“看見”並不容易。喬思雪笑說這要感謝國內電影節的各種創投單元,“ 2019年的時候,我帶着這個劇本參加FIRST青年影展的創投。製片人劉輝是內蒙古人,看了這個故事之後很喜歡,有很強烈的感同身受。他就把這個故事推薦給了壞兔子影業的姚晨姐和曹鬱老師。姚晨姐看了這個故事很感動,曹鬱老師則是一直很喜歡內蒙古的音樂和文化,所以兩位決定一起加入到這個項目來,並且給予了我特別多指點和幫助。”

有趣的是,近日在電影《臍帶》阿那亞首映式映後交流中,姚晨透露,自己在《臍帶》中的戲份被剪掉了,並打趣“零片酬出演,憑什麼剪掉我的戲”。姚晨的丈夫、同爲《臍帶》監製的曹鬱也證實姚晨的戲份被剪掉,主要是從藝術的角度考慮。姚晨則表示,是認爲自己的那段戲和影片的基調不符,爲了保證影片品質,所以親手剪掉了。

《臍帶》上映,喬思雪擁有了一個很好的起點。她笑說要善待這個起點,“很多導演在拍完處女作之後,就沉寂了”。文/本報記者 肖揚

統籌/劉江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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