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闽南日报

闽南语有多“古”?

它是古汉语的“活化石”。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发音丰富,普通话只有1200多个音节,闽南话有2400多个。

闽南语有多“红”?

它也是方言中的“硬通货”。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说闽南话的有7000多万人,是海外华人使用较多的方言之一。

令人惋惜的是,目前,许多本地青少年儿童不会讲甚至不会听闽南语,闽南方言面临传承断档的危机。

好在,目前闽南方言文化正以多样化形式走进漳州多所幼儿园和中小学课堂:孩子们学唱闽南语童谣,用闽南话背唐诗,还做起了闽南旧时的游戏……

闽南文化融入学生社团 挖掘多样化表达

“漳州好,漳州好,大人囝仔拢呵咾,好在嗒,我知影,漳州小食真不少……”日前,在漳州市机关第二幼儿园,小朋友们敲着快板,兴致勃勃地围坐在老师身旁,欢快的闽南语童谣《漳州好》从抑扬顿挫的节拍中“跳跃”出来。

“学校每周都会安排这样的闽南语童谣课堂。”市机关第二幼儿园教师周亮亮说,闽南语童谣篇幅短小、重押韵、有节奏,符合幼儿朗诵特点,便于幼儿吟诵与理解,对培养幼儿闽南语语感十分有利。“孩子们踊跃参与,报名闽南语童谣兴趣班的小朋友有百来号人。”

这首闽南语童谣《漳州好》,提到了“卤面、豆花、咸米糕,豆干面、蚵仔煎、土笋冻、荷花包”,不仅念起来琅琅上口,也成为孩子们打卡漳州美食的“寻味地图”。“豆花我知道,妈妈上次带我去古城吃啦。”陈姣蓓小朋友得意地说,引来周围小伙伴一片“哇——”的羡慕声。当唱到荷花包时,陈彦池小朋友歪着脑袋问:“荷花包是啥,好不好吃呀……”

市机关第二幼儿园教师林钰雪说,学校还结合童谣内容穿插益智游戏,“比如闽南语童谣《海龙王娶某》,就结合了舞台表演和沙包游戏。将童谣和游戏结合,可以使幼儿从吟唱童谣的文字层面,扩大到生活经验,在潜移默化中提高幼儿闽南语的表达能力。”

有传统延续,也有文化再造。为了让乡音活态传承,华安县实验小学、华安实验幼儿园原创了闽南语童谣。其中,华安县实验小学的老师用闽南方言词语、俗语,搭配富有节奏的韵律,创作了《闽南囡仔歌》,集纳了乡土风情来讲起、实小囡仔捌代志、册读要趁少年时、唐诗宋词念好势等篇章。华安实验幼儿园以幼儿的行为、卫生、游戏运动、学习、安全等为主题,创作了《阮的囡仔歌》。华安县教育局德育股副股长邹志荣说,闽南童谣主要以闽南语传唱,方言的流失也使童谣渐渐远离儿童,“要传承闽南文化,就要从娃娃学说闽南话开始”。

哒,哒,哒。在漳州一中的礼堂中,初一年级的学生在杯声中起舞。两口茶杯扣在一起,用中指和无名指分开。

国家级非遗(锦歌)项目代表性传承人王素华在锦歌社团课上手弹月琴,《海底反》的闽南唱腔从口中婉转流贯而出。孩子们手持茶杯打着脆响,扬眉唱和,时而婉约柔细,时而活泼豪放。“这句歌词,海里的鱼儿‘在生气’,唱词要有力度,唱调高一点。”随着王素华扬手,“来,起——”,孩子们的吟唱变得更加浓厚高亢起来。

锦歌如“锦”,曲调优美流畅,唱词通俗易懂。看似流传于民间大众的曲艺形式,学起来却需要从唱念、形体基本功等处作于细,漳州一中教师吴可菲坦言,“孩子们大多零基础,学起来并不轻松”。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漳州人,但漳州一中学生曹海宝却少有接触过锦歌。她用“双向奔赴”来形容第一次听到锦歌的场景,“第一次听到就被这悦耳的旋律深深吸引”,进入漳州一中后,她就加入学校的锦歌社团。

学习锦歌,是从“打碎杯子”开始的。“要拿捏好手中杯子的节奏,先要和杯子‘培养感情’。”培养的方式很简单,“曲不离口,杯不离手”。近半个学期时间,曹海宝在课后饭后就操起茶杯练习手感,“家里的茶杯几乎都被我摔碎了。”她一脸羞怯。

摔了又练,练了又摔。两口茶杯在曹海宝手中激荡的节奏,也从七零八落磕碰的脆响,变成了舞台上疏密有致的旋律。唱着跳着,漳州一中的锦歌社团也从学校的小礼堂跃上省城的大舞台。

据吴可菲介绍,漳州一中成立了非遗社团,特邀漳州文艺界专家对社团进行全方位的专业训练指导。去年,漳州一中原创颂廉锦歌作品《蔡新祝寿》获得第五届福建省曲艺丹桂奖少儿大赛文学奖和节目奖双项一等奖。非遗社团芗剧《芙蓉仙子》荣获福建省第七届中小学生艺术节戏剧类中学组一等奖。

“学校作为文化传播和传承的主要渠道,应该肩负闽南文化发扬与传承的重担。我们将闽南文化融入学生课堂,让留存千百年的‘活态文化’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吴可菲说道。

外来娃爱上闽南戏 找到归属感,融入“第二故乡”

“今天吃什么了?”“卤面啦”课堂上,林钰雪用闽南语和孩子们问候起来。和她一问一答的是杨然之,来自山东菏泽。

如今,通过闽南童谣的学习,杨然之已经能完成“吃饱了吗?”“回家做了什么?”等基础性对话。“与平常上课不一样,我们的闽南语教学都源于生活,从童谣中一道小吃、一个游戏、一个新鲜词入手,利用学习生活中碎片化时间进行教学,在潜移默化中也让外地子女对闽南文化有更多认识。”林钰雪说道。

没有原生语言环境,刚开始学习闽南语发音,“听不懂,舌头绕不过来。”是杨然之的第一感受。每次回家,杨然之都会把闽南童谣分享给父母,有时候还会说上一两句闽南话。见孩子学习闽南语格外上心,家长特意找到童谣的标准音频,来自山东的他们,全家一起学习闽南语。“让外地子女逐渐能听懂、学会闽南语,更好融入‘第二故乡’,我们也特别高兴。”林钰雪说道。

唱腔清亮、手势唯美,站在台上的漳州一中学生谭江恩闽操着一腔地道的闽南话发音。很难想象,小姑娘来自武汉,学习锦歌才两个月,来漳州仅四年。

“参加社团前,我从没听过锦歌,更不用说用闽南话上台表演了。”为了唱好锦歌,谭江恩闽每天都要对着镜子练习动作技巧和唱腔一个多小时,一个台词甚至反反复复练习上百遍。

在吴可菲眼中,学习锦歌后谭江恩闽最大的变化是说话变大声了。“小姑娘原来上舞台怯生生的,唱得小心翼翼。学习锦歌后,孩子更好融入了学校生活,变得更加活泼开朗。”在吴可菲看来,锦歌在提供丰富文化“养料”的同时,也给外来孩子带来了自信和归属感。

肩挑箩筐上场,跨腿转身、探海、鹞子翻身亮相……日前,在“福地传薪火 梨园唱新声”漳州市戏剧进校园成果展演上,来自漳州台商投资区金山中心小学的“小戏骨”相继上台,表演了精彩芗剧选段。

与其他小学有点不一样,在金山中心小学芗剧社团48名学员中,本地学员只有3名。不少老师感慨,“很多孩子学习芗剧可以说是零基础,教学难度非常大。”

孩子学习芗剧,能提高学习成绩吗?两年前,金山中心小学芗剧社团团员、二年级学生韦雅格怯生生地提出要参加学校芗剧团的想法,遭到父亲韦敬庭一顿质疑。这也难怪,毕竟韦敬庭一家来自广西,“芗剧,我们外地人真没听过,更没唱过”。

好说歹说,韦敬庭才让女儿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加入学校的芗剧社团。“闽南语和广西话还是相差很多的。”渐渐地,韦雅格在社团老师的教授下,脚步从排练场旋转到大舞台,从芗剧观众变成了戏曲主角。

如今,从事电工行业的韦敬庭,周末都会专程接送女儿学习芗剧。社团电器坏了,韦敬庭二话不说免费上门修理,团员们戏服脏了,韦敬庭就拿回家清洗消毒。戏服破了,韦敬庭还操起针线缝补,俨然成为芗剧社团的“内务总管”。他倒也不觉得辛苦,“怎么也得让孩子们在舞台上穿着戏服漂漂亮亮地表演嘛”。

作为随迁子女居多的学校,金山中心小学成立了芗剧社团,将芗剧文化融入了校本课程。“让外来务工子女快速融入当地文化生活,是我们成立学校芗剧社团的初衷。”漳州台商投资区金山中心小学校长陈卫防说,通过芗剧,让“新角美人”学说闽南话,增强了其与当地人的沟通联系。

面临“年龄断层” 建议将闽南语列入中小学生必修课

虽然闽南文化进校园取得一定成效,但目前漳州青少年儿童闽南方言退化现象仍较明显,“我是漳州人,不会讲闽南话”渐成普遍现象。闽南语文化,正面临“年龄断层”危机。

漳州人刘宇说,小时候放学,在街头巷尾总能随处听到熟悉的闽南语对话。然而,如今即便在老城区,能听到闽南语的地方也越来越少。

闽南语境日渐消失,也导致了新生代、新生代的下一代,缺少对闽南语的认知。林钰雪发现,如今漳州不少“土著”家长,已不教孩子讲闽南语,“在家里一般用普通话进行交流。在幼儿园,大部分孩子也只会讲几个简单的闽南语单词。”邹志荣也发现,在华安的小学生中,不会说或者不习惯说闽南语的小学生占比较大。“家庭方言教育缺失,从小缺乏接触闽南语,对闽南方言的认同必然随之减弱。”

漳州市政协委员江国祥认为,闽南语的“落寞”将带来诸多不利影响。“首先不利于两岸民众从语言、饮食、生产劳动,到民间信仰、文化艺术、学术交流等方面的交流,也不利于闽南文化的传承弘扬和创新发展。”他认为,对于闽南人来说,闽南语不仅是一门语言、一种文化、一种交流方式,更是向上生长的过程中给予我们养分的“根”,承载着身份认同,也寄托着情感共鸣。

日前,江国祥提交了《关于将闽南语列入我市中小学生必修课的建议》,建议借鉴厦门部分学校的做法,将闽南语列入我市中小学生必修课程,同时提升闽南语的多样性应用和研究。“要加大对闽南民间童谣收集力度,并分门别类编写进教材,让更多学生学会用闽南语背唐诗宋词,学唱闽南曲。”他还提出,可以在公交车等公共场合播放闽南语歌曲,时时处处创造地道的闽南语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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