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一個人生命的意義,很大程度上來自‘俯首稱臣’。自我並不主宰生活,它所知甚少。正是自性的神祕,令人驚訝地指引我們變得完整;而我們決定如何使用自己的能量,在生命旅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中年之路》,詹姆斯·霍利斯

「35歲職場天花板」就像是懸掛在打工人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35歲,這個獨特的中國式中年年齡關卡,遇上65歲退休這一未來工作時,形成了極具中國特色的職場景觀。

35歲的中年人,正面臨「沒有活路」的職場焦慮。《2022春季職場跳槽觀察》報告顯示,七成35歲以上職場人面臨職業晉升停滯。不僅如此,隨着大廠裁員的此起彼伏,35歲的大廠員工面臨失業的不在少數。一個「程序員的翻身之路」發表了自己的失業遭遇《35歲程序員,失業6個月,跑外賣40天的總結和思考》,引起了衆多同齡人的共鳴。

而一些互聯網大廠35歲的中年人,曾經見證和參與了互聯網發展最猛烈的時期,如今也正在被互聯網大廠拋棄。我們採訪了幾位互聯網那個大廠的「中年人」,通過他們,我們可以窺見投射在35歲大廠打工人身上的羣體的生存縮影。

01 逃離大廠,互聯網沒有退休員工

有着15年工作經驗的孫超,在去年經歷了人生第一次裁員。

在裁員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時代的寵兒,每一次浪潮他都趕上了。他做過科技媒體,後來加入了互聯網大廠,經歷過百團大戰,見證了浪潮中的互聯網發展,親歷過資本擴張時的極致瘋狂。而他也是其中的受益者,在裁員之前,他還是大廠的一個管理層,團隊大的時候管理過十幾號人。

但互聯網企業就是這樣:隨時擁抱變化。這個變化就降臨在了38歲的孫超上。

他被通知優化的時候,突然想到了當時大學課上,一個馬哲老師說的:“每當我在人才市場,看到那些40歲左右的人在找工作總有一種悲涼,當上有老下有小,家庭的支柱面臨失業再找工作,是一件雪上加霜的事。”那一刻,孫超深刻體會到了那種處境。

“如今來看,互聯網是沒有退休員工的。”孫超知道互聯網的浪潮也將一去不復返,而他也被現實拋棄在沙灘上。39歲的他要一份大廠的管理崗實屬有點難,所以他選擇逃離大廠,選擇“下嫁”去朝九晚五的中小型公司,“去B端企業對一箇中年人來說更保險。”

然而“保險”的中小型公司的工作幹起來卻“並不保險”。“逃離了大廠,但依然逃不過打工人的宿命。”新工作的近一年時間耗費了孫超“15年的功力”,與互聯網大廠不同,傳統的中小型公司中人際關係比能力更管用。“讓CEO滿意決定了你在公司位置穩不穩,很多時候你就要認清自己就是一顆棋子。”

孫超說這一年的經歷讓自己在搞好關係這件事上有了很多清醒的認識,這和互聯網大廠的扁平、拿結果說話的管理風格很不一樣。

從互聯網大廠出來到中小型公司之初經歷過很大的陣痛,失去了平臺的光環,平臺的資源,在制度不規範的中小型公司裏「步步爲營」,到頭來卻無能爲力,這種挫敗感讓孫超一度和前同事斷絕了聯繫。如今,他很適應在現在公司的工作節奏,“每天下班都能夠陪陪女兒,不必時常看手機處理緊急事務,也算因禍得福吧。”

孫超在他的39歲找到了他的中年人的領悟,一段從痛苦到意義的旅程中的領悟。

02 爲了“保命”,選擇裸辭

“我裸辭了,送自己一份大禮——失業,休息,養身體。”

這是周靜在2022年底lastday那一天在備忘錄寫下的一句話。上一份工作,她在一家頭部的短視頻公司工作了三年。三年裏,她換了5個部門,跟了8個領導,“每一次都剛適應新老闆的工作風格,然後部門就要換了。這種變化讓人精疲力盡。”

周靜說,在上家公司工作最鮮明的寫照就是“拿命換錢,然後拿錢換命”。她和她老公是在2020年領的證,但因爲各自都在互聯網公司工作,壓力很大,所以一直沒有要上孩子。直到2022年6月,周靜終於懷孕了,88年的周靜一面感受着自己要做媽媽的欣喜,但在商業化部門KPI壓力不斷增加的情況下又擔心自己的業績是否會被裁。

而持續的高壓工作,周靜的身體終於亮了黃燈,她流產了。而令周靜心寒的是,流產休息的這段時間裏,她的老闆總是催她趕快回來幹活,不帶一絲對病人的關懷。這讓周靜徹底死了心。

周靜在工作中一直是一個拼命三娘,雖然總是在不停地換部門和領導,但是每一次調整她都覺得能夠學到很多東西,而且前兩年新冠的影響,她認爲保住飯碗,有一個穩定的收入來源對家庭來說很重要。但流產後的周靜回到崗位上,開始對現在的工作自我懷疑。

“我徹底領悟到,爲資本家打工即使賣命了對方也不會有一絲的憐憫,你要學會對自己好一些。”那段時間,她就在計算如果自己裸辭,家庭的收支影響,以及她的空窗期可以維持多久。她和她老公精確地計算過,即使沒有她的收入,家裏的存款以及她老公的收入,其實家庭的正常生活是沒有受太大影響的。“我們沒有小孩,買的房子在老家,貸款也不多,只不過我們原來想在北京買房的計劃推遲了而已。”周靜說,當精確地計算後,內心的焦慮感就減少了。

2022年11月,周靜提交了辭職信,那一刻她的身心無比輕盈。離職後,周靜報了50節瑜伽課,每天早上10點,她便去家附近的瑜伽館上課。她說,打算好好養身體,好好備孕。她還報了心理諮詢師的考試,“未來想從事職場心理諮詢和家庭情感心理諮詢類的工作,現在職場家庭問題太多了,我也是一個血淋淋的典型。”

《2023中國女性職場現狀調查報告》顯示,越來越多女性正在成爲“拼命三娘”,41.9%的職場女性每天工作9小時以上。除了勤奮工作,女性也是操持家務的主力軍,68.8%的職場女性每天從事家務勞動1小時以上,遠高於男性的47.2%。

但無論是工作,還是裸辭,都是爲了更好地生活。只是,這一屆中年人的安全感,還是太少了。

03 經歷跳槽、躺平,選擇再出發

蘇青在職場的每一步在外人看來都走得很精準。

91年出生的他在2年前就已經年薪過百萬。用他的話說,打工人不爲了錢還能爲啥。但剛工作的時候,蘇青內心是滿腔熱血的,他在小米工作的時候,和團隊小夥伴每天熬夜做項目,甚至一週都不回家,關在會議室裏做項目籌備。

“那時真是爲發燒而生,雖然沒有什麼錢,但是和這樣一羣小夥伴戰鬥,創造了一場場商業奇蹟,成就感特別高。”

後來,手機市場成熟,他便轉入了短視頻賽道,在一家知名的互聯網大廠開啓了新的一段沒日沒夜的加班工作。剛加入這家公司的時候,他的體重只有150多斤,2年後,他的體重超過了180斤。不過這種「過勞肥」在他加入拼多多公司後登上了頂峯。

2020年,多多買菜“殺”入社區團購,與淘菜菜、美團優選競爭,以在廣闊的下沉市場中求得本地生活賽道的一席之地。蘇青也是在這個時候加入多多買菜業務,工作節奏比007更猛烈,“每天晚上12點多工作結束,早上得六七點起牀看一下競品價格,上架調整好自家的產品價格,業績壓力特別大。”高強度的工作帶來了高收益,算上加班工資、績效獎金等,尚未30歲的蘇青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年薪百萬。

但持續的高壓下,蘇青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希望去一家中型公司躺平。所以離開拼多多後,蘇青拒絕了騰訊、京東、抖音的崗位,加入了一家中型互聯網公司,以年薪百萬的待遇做了一個管理者。他的工作就是別人最羨慕的“錢多活少離家近”,公司的福利待遇也很好,每週有爬山、跑步等活動,蘇青也一度認爲這就是他的理想工作了。

但這種蜜月期維持了2個多月,蘇青無法忍受自己“中老年式”打工狀態。“公司最主要的就是向上管理,把老闆哄開心了,任務就完成了。這裏有很多聰明人,他們出身知名高校,但是都沒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他們都有自己的副業,有些是博主。”蘇青說,他選擇過躺平,但是經過這一站他發現自己不是躺平性格的人。2023年的春節前,蘇青提出了離職。

“打工是風險係數最高的投資,我馬上35歲了,市場上能夠給出年薪百萬的工作本來就不多,自己還要有所成長,這機會就更稀缺了。即使要打工,那也得給自己打。”目前,蘇青正在籌備自己的創業計劃。努力工作只是財富來源的渠道之一,並非全部。世界已經過了“努力工作就能致富”的時代了,職場危機不分年紀,將緊迫感提前,把更多的主導權留在自己手裏。

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 “來咖智庫”(ID:laikazk),作者:英花,36氪經授權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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