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

肖宇(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意料之中而又情理之外。美東時間3月22日,備受市場關注的美聯儲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3月會議紀要正式對外發布。會議決定將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上調0.25個百分點至4.75%-5%,同時繼續大幅減持證券資產。

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事件之後,市場有很大一部分聲音認爲美聯儲可能會放緩加息步伐。主要原因在於,拋開這些商業銀行微觀層面的操作策略和商業模式不談,近期美國商業銀行爆雷事件的大背景,是美聯儲激進加息所引發的商業銀行資產負債配置壓力。

所以在本次新聞發佈會上,美聯儲主席鮑威爾首先介紹了過去兩週,美國少數銀行所出現的困難以及美聯儲與財政部和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BO)爲此所採取的行動。在發言中,鮑威爾着重強調了,雖然一些銀行面臨不同尋常的資金需求,但整個系統中的流動性還非常充裕,銀行體系的健康和安全沒有問題。

從資產和負債規模的角度來看,鮑威爾的發言也確實有一定的底氣。以此次遭遇擠兌風波的硅谷銀行爲例,公開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底,其資產和負債規模皆在2000億美元左右,這對於整個資產規模高達二十多萬億美元的美國銀行業來說,可以說影響幾乎可以忽略。

這也就是爲什麼美聯儲此次會繼續選擇加息。在新聞發佈會上,鮑威爾緊隨其後再次強調穩定物價是美聯儲的責任,沒有穩定的物價,那麼就無法實現強勁的經濟增長,因此必須要採取措施將通脹回落至2%。而在此之前,由於通脹數據的階段性好轉,市場普遍預期美聯儲貨幣政策轉向在即,但近期修正的通脹數據打破了這一預期。

在此次的新聞發佈會中,鮑威爾還介紹,截至今年的1月份,美國的PCE在過去的12個月裏上漲了5.4%。並且,即使把價格波動較大的食品和能源排除,核心PCE也上漲了4.7%。顯然,這一表現距離2%的目標還相去甚遠。

客觀認識美聯儲此次加息的決定,不能選擇性忽視美國的就業數據。在陳述此次加息的理由時,鮑威爾就援引了美國的就業數據,其指出在過去三個月裏,美國平均每月增加了35.1萬個就業崗位,2月份的失業率低至3.6%,而且職位的空缺程度較高,對勞動力的需求大大超過了供給。並且,鮑威爾還認爲美國的工資和價格上漲螺旋已經有所緩解。

但不管美聯儲如何爲自己的行爲做辯解,也難改加息對長期經濟增長可能帶來損害的基本規律。在此次發佈會中,鮑威爾也承認,自去年美國實際GDP增長0.9%以來,美國經濟增長仍舊持續低迷,美聯儲對今年實際GDP增長的預測中值僅僅爲0.4%,明年爲1.2%。

種種跡象表明,雖然修正的通脹數據顯示美國通脹壓力仍然居高不下,但在多種政策目標的約束面前,美聯儲的激進加息可能已是強弩之末。理由在於,根據本次FOMC發佈的美國聯邦基金利率未來的預測中值,今年年底,美國聯邦基金利率的合適值爲5.1%,明年底爲4.3%,後年底爲3.1%。這充分說明,美聯儲貨幣政策緊縮高峯已經過去。在沒有其他變量的系統性衝擊之下,美國聯邦基金利率在接下來步入回落區間已是大概率事件。

但這一判斷同樣存在變數,因爲雖然美聯儲決策模型顯示,其貨幣政策立場取決於美國的通脹水平和通脹預期、勞動力市場狀況、企業融資和全球經濟發展水平。但近年來美國的民粹主義興起,“逆全球化”思潮在美國沉渣泛起,基於市場行爲的全球產業鏈供應鏈被人爲阻斷。若任由這種狀況發展,那麼美國的通脹很可能還會持續。屆時美聯儲又將何去何從?

無需說明的是,美國長期以來能夠保持較低的物價水平,一個主要原因,是由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美國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分工地位所致。這也就是爲什麼,有很大一部分觀察者認爲,在全球價值鏈深度重構的大背景下,美國的核心物價水平很難回到2%的區間。

就這個角度而言,重新審視貨幣政策中的“單邊主義”,主動參與全球經濟合作,積極承擔大國責任,一個穩定暢通的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纔是根治美國通脹居高不下的靈丹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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