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下演出行業,正迎來疫情後第一波消費高峯。

周杰倫、張傑、薛之謙、張韶涵、劉若英等明星歌手,先後官宣自己的巡迴演唱會,摩登天空、開心麻花等機構各類音樂節、喜劇專場定檔。有網友打趣道,“朋友圈裏,一半的人在討論演唱會,一半的人在規劃去哪個音樂節”。

據Tech星球不完全統計,票務平臺上現在全國範圍內,大概有1000多場演唱會或LIVEHOUSE舉辦在即。

報復性消費在演唱會上已經體現得淋漓盡致。周杰倫作爲演唱會“賣座之王”,即使公佈了包括天津、海口、呼和浩特、太原、香港在內的5站19場演唱會,粉絲們還是一票難求。每次門票開售日都能形成一種現象級奇觀:秒罄。其中香港站門票開售當天,7場14萬張門票一秒售罄。每次因爲門票一秒搶光而迅速衝上微博熱搜。

不止周杰倫演唱會叫座,其他如張傑、薛之謙等明星演唱會,很多場次也處於門票售罄狀態。明星效應屢屢應驗,舉辦演唱會城市周邊酒店價格也連帶着一起水漲船高。

每一場明星演唱會,既是粉絲的集體狂歡,也是黃牛的職業高光時刻。業內傳聞,周杰倫演唱會點歌位已經被炒至21萬元。一張票面價格2000元的內場票,幾經倒手後被炒到2萬,價格飆漲10倍。即使原本面值最便宜的看臺票,也有幾百到千元幅度的上漲。

硬幣的另一面卻是,粉絲搶不到的門票,散落在小紅書、閒魚、微博、微信羣等各個社交平臺上。“黃牛”的春天,跟着演唱會的復甦一起到來了?

01、主辦方,或爲“第一手黃牛”

作爲明星演唱會天花板之一,周杰倫今年演唱會門票難搶程度再創新高。很多網友吐槽,購票頁面都沒看到,再刷新就顯示售罄。上百萬人表達出想去現場的意願。在票務平臺大麥小程序上,截至發稿,周杰倫太原站演唱會想看人數是154.2萬,海口站130.6萬人想看,呼和浩特站也有84.2萬。

正規授權票務平臺一票難求,但小紅書、閒魚、微博等社交平臺上,到處是倒手轉賣門票的身影。“黃牛”賣家們一個個化身爲買了又因爲距離或其他非可抗因素去不了的粉絲,堅稱自己非“黃牛”,只有單張或兩三張連座門票。加價幾百元,甩賣。

在“黃牛”的推波助瀾下,周杰倫演唱會門票很快被炒到離譜的價格。原本900元的看臺票溢價成2000多,內場第一排更是炒到2萬以上。

主辦方也曾煞有介事地出面正式警告“黃牛”。3月13 日,周杰倫演唱會主辦方發佈公告稱,對於部分未授權平臺出現高價兜售的“黃牛”行爲,希望涉及以上違規操作的平臺在收到《公告》後立即停止上述行爲,並即刻關閉相關銷售通道。但公告似乎並沒有起到震懾作用,倒票行爲依然氾濫。

“黃牛”們除了通過人海戰術搶到的票,其他要多少有多少的門票從哪兒來的?

從事票務工作3年的吳鑫告訴Tech星球,現在演唱會一般是會放出大部分的票,有部分票特別是VIP票會留給合作方和主辦方,30%的票給到工作室,很多票務售出的票就是主辦方給的。而從主辦方流出的票,已經加過第一次價,“因爲主辦方也要賺錢呀,演唱會的開銷從普通票里根本拿不回來”。

票務公司進行第二次加價,距離舞臺更近的VIP位置,票務一般默認是賣五位數。票務賣一張門票賺100-300元的差價。今年演唱會爆發,一名兼職票務人員一個月差不多能掙3000元。

同屬於加價售票,票務平臺與“黃牛”之間也存在嚴重的鄙視鏈。票務公司會與“黃牛”做明顯切割,強調自己的正規軍身份。交易流程是用戶先付訂金然後補尾款,定金支付也有一定比例。中途如果想中止購票通常預付的定金可以全額退款,另外公司有正規營業執照。

“黃牛”們則處於鄙視鏈底層,魚龍混雜,沒有這麼多基本的行業規範。他們更隨意,更多套路,有時候可能一票多賣,即一張票賣給好幾個用戶,有時候手裏根本沒票空手套白狼。

主辦方與票務、“黃牛”共同促成了一場演唱會的溢價。在吳鑫看來,舉辦一場演唱會很多時候並不賺錢,甚至會虧很多。主辦方需要在掙錢與粉絲購買力上做平衡。太貴的門票粉絲們也不太願意買單。

如果趕上明星不賣座,票務公司也需要承擔很大風險,吳鑫稱,他此前真的見過某明星籤售會票務工作室賣不出去票,打折銷售也沒賣出去。

所以,反而是演唱會里的燈光舞美更賺錢,不用承擔任何風險。

02、三級代理,囤票400萬 

門票到了“黃牛”手裏,價格彈性就很大,造富故事也由此而來。

明志自稱三級代理,從業時間長達10年,不僅銷售各個明星演唱會門票,還倒賣各種音樂節、話劇、電影首映禮、微博之夜門票。

他與主辦方之間,隔了一層二級代理。從二級代理手裏盲盒式拿票,各種票價都有。每經過一層黃牛代理,價格就要翻番。像周杰倫演唱會香港站1380元的內場隨機票,在明志那裏溢價賣4500元左右,漲價幅度達3.3倍。

上游“黃牛”的掙錢門路不止於此。倒賣門票加價空間有限,他們延伸出一條比賣票更賺錢的方式:招下級代理。黃牛體系像極了分銷模式,上級需要通過不停地發展下線才能掙到錢。擊鼓傳花一樣把門票價格炒得越來越高。

成爲明志下級代理,需要交給他一筆5800元的代理費。然後他會以底價將各類演出門票給到下級代理,代理們可以自行加價銷售,溢價多少完全就看個人能力。不過,明志稱,不會跟下級代理承諾給出的票比市場上其他同類票價格更低。自主加價權全在上游代理手裏,越是下游的代理,議價權越低。

代搶票也是上級代理在招募的對象,他們會招募想做兼職的學生爲他們搶票,搶到一張周杰倫門票,費用是300元起。沒有門票可以搶的空檔期,可以去搶茅臺、手機。“代搶”原則就是什麼搶手,就搶什麼。

“黃牛”們那裏也總結了一套確定性比較高的經驗。哪些明星演唱會值得做,哪些明星演唱會門票保值。要看粉絲基數大的,有消費能力的明星,通常周杰倫、陳奕迅、張學友、劉德華的門票是保值的,微博之夜也有倒賣價值。明志稱,他從上級代理那裏9500元拿的微博之夜門票,轉手賣了13500,一天賣了5張,淨賺2萬元。

從業十餘年,明志感慨,最掙錢的時期是淘寶興起的時候,大家都在淘寶上買票,那時候他一年能掙100多萬。疫情三年,線下演出幾近暫停,沒有門票買賣,他開始轉向特效藥,後者利潤空間更大,“一個月收入頂半年”。

今年疫情結束,演唱會井噴,他開始重操舊業,最叫座的周杰倫演唱會,他跟其他三個合作人一起每人出資100萬,囤了400萬的門票。在他的手下,有800多個下級代理幫忙兜售門票。“你把它當成主業也行,當成副業也行”,明志稱,把賣票當成主業的上游黃牛,承擔的風險也會更大。一旦賣不出去,票就有可能砸在手裏。目前100萬投入,他個人收回了60-70萬左右的成本。

03、散裝“黃牛”:票務系統神經末梢

上游“黃牛”門檻最高,因爲需要更大的財力提前囤票,下游“黃牛”門檻比較低,更多是散裝,個體戶,不需要承擔囤票風險,找到買家再從上一級“黃牛”那裏拿票交易就行。

下游“黃牛”像毛細血管一樣最終觸達各個粉絲用戶,使得門票從主辦方流出最終完成了交付。

下游“黃牛”也有一顆發展下級代理的野心。沒有拿票優勢的他們,代理費也不敢要價太高,只收上游黃牛5800代理費的零頭。“黃牛”小白告訴Tech星球,他的代理費是688元,成爲他的下級代理,他會手把手教引流,賣票給客戶,終身有效。

“黃牛”師徒化的具體流程是,他會發引流指南給下級代理,一般是微博、小紅書、閒魚這些平臺,老客戶一般都在微信,那代理就需要每天發朋友圈。到了依靠朋友圈維繫客戶的階段,就證明一名合格的“黃牛”已養成,是一名成熟的代理了。

代搶、代拍人員也隨時可能搖身一變成爲“黃牛”。原本專業代搶只幫忙搶票,只收事先約定好的代搶勞務費,通常300-500元不等。但搶票難度係數比較大,人工搶票又比不過專業工具。小紅書上,有粉絲曬出自己的搶票神器,花1500元就可以搶到心儀的門票。代搶人員的生意就不太好做,抓瞎的概率比較大。所以這類人羣很容易轉戰成爲下級代理“黃牛”,如果有買家跟他們諮詢搶票,他們以自己的談判技巧說服買家從他們那裏直接買票,因爲當代搶+門票價格超過從他們那裏直接拿票的價格,買家自然就改變交易方式。

代拍小西向Tech星球透露,之前她主要是做代拍+票,現在因爲演出增多,門票需求量特別大,代拍就暫停了,只賣票。

幾經倒手後,門票價格上漲500-1000元左右。像薛之謙門票內場位置,票值1717元的區域,隨機分配價2250元,指定位置價格會更高,需要2500-2700元。張傑演唱會門票,內場1680元票價,現在賣2600元。周杰倫門票,則“貴得發光”,看臺票(500、600、700、900元四檔)溢價1000元,內場票(1000、1400、1700、2000元)價格更高,差不多都要1萬元起。

演唱會門票最掙錢的角色集中在一二級代理,下游“黃牛”加價空間小,後者更掙錢的來源是周邊。一位票務告訴Tech星球,門票不掙錢,最賺錢的是周邊,特別是簽名照。簽名照價格誇張程度也是不遑多讓,票務稱,一張成本幾元錢的的簽名照可以被炒到幾千元。

有需求的地方,就有黃牛,黃牛問題差不多屬於多年行業頑疾。行業人士認爲,“黃牛”氾濫成災,某種程度也是主辦方背後縱容的結果,甚至主辦方就是票價上漲的主要推手之一。“黃牛”並非無法根除,國外音樂人已經身體力行,the Cure樂隊不僅拒絕採用動態定價(即根據需求調整票價),還規定門票不可轉讓。之前因爲門票收費過高還專門退還部分費用給粉絲。

爆火的演唱會,終究,還是追星粉絲最後買了單。

 

本文來自微信公衆號 “Tech星球”(ID:tech618),作者:翟元元,36氪經授權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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