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大溪

文/費麗

居酉陽北多年,久仰南邊酉水,對河岸老鎮更是心嚮往之。

前年,有幸結識一位大溪美女並發展成了閨蜜。這天,突然邀我去大溪遊玩,便欣然同往。

出發後興奮了一陣,我開始暈車,閨蜜和堂兄也不大說話了。

仨悶葫蘆開着車奔走在風聲裏,突然電話響了:

“喂,哪個,哦,是你呀……”

居然是麻雀哥,聽說我們要去大溪,他說正好有事也要去。於是同行。

沿途呼朋引伴,不覺又湊了一車人,路上逗笑打鬧,麻雀哥全然成了主角,大家爬山賞水,逗笑打鬧,好不愉快。

“時光有時很無聊,但你的靈魂卻無時無刻都很有趣、很可愛”。又亦或是:“只因長得帥,眼裏全是愛。”哈哈……

路過酉水河鎮已是下午,在河灣山寨休整喫魚後,依然直奔大溪。

途徑閨蜜老家,家嫂不說多話,直接端了半盆紅刺梅出來,就着水龍頭衝了衝,才熱情地喊我們喫:“你們說今天要來,我才現上坡去摘的呢。”

“童年的零食哦,好多年沒喫過了,趕快!”

沉睡的味覺立馬從記憶深處彈射出來。我趕忙下手挑大的、紅的往嘴裏放。

閨蜜喫了幾顆興奮起來,望望家嫂望望我,把防曬衫往頭上一繞,攤開手臂,套木葉調,學木葉郎,裝模作樣對我表白起來:

 “青山啊蔥綠滿山紅心,若有情你就快來吧,大溪的嫂子用栽秧泡、招啊待啊你……來吧,我親愛的姑娘!”唱到尾後她音聲一轉,改成了酸甜激盪的普通話吟誦調調,笑得大家前仰後合。

閨蜜是會唱山歌的,之前聽她唱過六口茶,祝酒歌,木業情歌,送郎調等。

太陽發紅,終於到了大溪鎮!

我們迅速奔到鎮對面的高處觀景點——杉嶺。據說大溪鎮的全景非常美。想想也是,有山有水有橋有古鎮有靈氣!

過橋後,車子轉了一圈感覺轉到橋下了,正疑惑間兩個大橋洞突然又從車窗外晃過。“耶,有點特別。”等我側頭,只剩空氣中陡增的神祕感和石板在路邊崖壁上晃動。

回想一下,橋洞是橢圓形的,由大塊大塊的墩子石錯臺砌成,青苔沿橋側面爬到橋下,雨露不及的橋下附着灰塵、石頭似乎有點發紅。“挺有年代感的!”我不由得問閨蜜:“這橋看起來蠻特別,路邊石壁板也挺古老的樣子,這是條老公路麼?”

“嗯,這條路是409國道,往南一直走就到湖南湖北了”。閨蜜回道,“這裏就是二橋鎖雙江的地方,我們現在繞着走的小山包就是著名的冠軍山。你行,看出特別之處了。”閨蜜邊說邊發了個航拍視頻給我。

“我只聽說過銅雀臺裏鎖二喬,可不知這裏居然有酉水雙江鎖二橋。”我打趣道。

“上了杉嶺就能看見這片的整體風景,還有故事,上去我們給你講。”真難得,話不多的閨蜜堂兄接過話茬。

這一趟,儼然我是採風人,他們成了熱心向導。

還有什麼傳奇故事?此時此刻,我的好奇心已如濤濤酉水,開始洶湧起來。

如今,大溪正值精神昂揚的中年期。碧綠酉水像大溪的靜脈,擠過大溪橋下峽谷,像遠,流進幽深逼仄的山的縫隙。此時傍晚,老鎮喧鬧聲似乎壓住了低吼的水聲,只偶爾有一兩串悠長的鳥鳴被江水拍打出來……

轉個彎,恍惚兩眼車就竄過了大溪橋,但我卻似乎感覺到大溪橋正透出了的古老和智慧。

橋頭的冠軍山,大溪人仍習慣喊它"豬頭"。遠看,它矮胖矮胖的,樣子果然如悶聲出酉水的豬腦殼,大約一兩百米高。七十年代,山腰修公路後,估計爲了彰顯工程技藝,紀念修路人或精神而改名爲冠軍山的。

爲啥大溪人總喊冠軍山爲豬頭,且口氣裏有着濃烈的親切感?來,聽大溪堂哥給你講個傳奇故事:

當初修路時,因爲山、水、路相連處地形特殊,高低落差很大,以一座橋跨江的距離不足以構成平坦大道,江岸兩邊出現了錯層的難題。正當修路人在設計問題上十分困惑時,某天竟巧遇一位過路的乞丐,說:高低不對勁,怪那豬頭不趴高點撒,拿根繩子把它捆一圈,留出繩頭一高一低不就是了?

此乞丐當真有如神降,於是修路人頓時被醍醐灌頂,得了主意。於是,一個迴環圈解決了大段酉水段兩岸路面落差的問題。

雙江鎖二橋,哪兒還有座橋呢?自然是在另一邊另一條匯入酉水的河面上啦。

原來大溪人都說"酉水二橋鎖雙江"是這麼回事。想想,人在旅途何嘗不是同理?當昂首闊步的前路突然出現巨大落差,又何必糾結,想想鑰匙扣一樣的迴環圈,人在圈裏走一轉,出來後,就是另外敞亮的人生路口,就四通八達了。

“一座橋,一個圈,讓公路暢通,讓漂亮的車燈在大溪山水裏流動起來,多美啊!此事無需贅述,繩子捆豬頭的描述已經很形象了。”麻雀哥打趣道。

“就是就是,絕對精妙!”

傳奇故事裏充滿了人們對修路工的敬仰之情。感嘆於中國的工匠精神,讓我們一起祝願:冠軍山天長地久,酉水二橋匠心永存千秋永固!

過了江,夕陽跟着我們往高處爬,才上半坡,就嗅到了大溪搞活經濟的味道。

一方山水一方人,一籮故事一座城。

大溪,酉水河邊的大鎮,如今開始搞活農村經濟,致富路修進了山山嶺嶺。鎮子對面山坡上的水泥路就是樣本,標準的鄉村四米道,蜿蜒曲折,偶有寬敞會車處。一路上,夕陽跟着我們往高處爬,才上半坡,就嗅到了經濟林的味道。

山坡上,大片柚子樹已初具規模,人多高的柚子樹枝葉茂盛,任由蜜蜂蝴蝶密織着它們芳香的小花蕾。

路坎下新翻的黃土裏,稀拉拉的柚子苗正歪頭看我們呢。墊底的發黃葉片,我估計它們才落戶不久。土裏的石頭哥們伸出了胳肢窩,像在保護它們。風吹過來,它們點着頭像在跟我們打招呼。

相信這些微笑的新孩子,會盡快蔥蘢起來,未來,它們定是大溪拔尖的角色。

傍晚,夕陽從山樑撒了一把金線,坡上的大溪鎮變得半明半暗起來。樓房沿公路延伸。公路沿酉水延伸,時而出沒,時而很遠……

大溪鎮整個建在山坡上,由大致三部分組成,從酉水岸層層往上,低處老鎮,高處新鎮,中間部分過渡自然。高矮不一的樓房既首尾相連又錯落有致、鱗次櫛比。鎮子外沿是青山遠黛,再往後,是流雲,和無數青山的影子。

有了高處新鎮,你是否留戀低處舊鎮?舊貌養育了新顏。

大溪四周是山,我們在對岸山上遠觀鎮子,夕陽西下,一些樓房上居然有炊煙升起,慢慢積聚成股,形成一座青雲橋,橫過江來……那一刻,我們感覺仙氣飄飄,私有凌雲志了。

畫面調轉九十度,過江炊煙與大溪橋面一高一矮。平行江面上,影子雙雙落入酉水,再以碧綠酉水爲中線,迴環層疊開來,於是橋拱成了圓形,外沿又是盪開的橋拱和橫雲。!

偶有車聲、鳥鳴、犬吠激盪於美景裏……

當鎮上、橋上的燈光亮起,炊煙便慢慢散掉,或矮下來,融入人間燈火

暮色降下來之前,大溪就是虛實玄幻的唯美人間,真真醉人!

大溪,除了水,最多的就是石頭。

泥土在石窩中間,莊稼長在石窩窩頭;公路盤在石坡坡上,房子建在剷平的石板板上;金銀花長在石縫旮旯裏……

大溪用石頭彰顯個性。石頭用山來表達品質。

大溪的石頭是善良的。

眼前,是與石頭同生的大片柚子林。遠處,是一座獨立的石頭山,有個好聽而動感的名字:佛山聽,與大溪鎮對望。

佛山聽是大溪的山,與冠軍山,酉水二橋齊名,它也許更悠遠,也是大溪的符號。從外形和名字來感覺,她就是堅硬獨立、善良空靈的。她與大溪鎮短距離守望,以佛性的面孔和朦朧鐘聲直達人間煙火處,她的佇立能讓人感覺到時間的永恆。

大溪鎮,佛山,聽,慈善之間的聯繫也許並不複雜,只是我還不夠了解,還需要再聽聽,再聽聽……

傳奇故事裏,佛山聽究竟是怎樣一座山?

“它到底叫佛山,佛山聽?因何得了這動感慈性的山名?是因爲山上有座佛山亭,能在亭裏看山聽水、賞雲悟禪而叫佛山ting麼?

“反正就叫佛山ting”閨蜜強調到:“就是那拉長的ting音,不是“停”。從小就聽人這樣喊,具體是個啥字,咋寫,是個啥意思,我也說不清楚。”閨蜜道。

都一頭霧水:“管她呢,回頭上網查查。”

“就是,就是。”

“佛山聽真是個好山名呢!”我說,一個拉長的“聽”字,使得整座山似乎瞬間就有了人氣,靈性和佛音,有了亦靜亦動的畫面感,有了更深長的意味,不信,你聽——

佛山廳腹背都只有一條小徑,來去都只能行走於那條曲折獨路,小路會經過山頂上的那座佛山亭,此外絕無旁枝。佛山亭就像佛伸進人間的耳朵,通過風,收聽着人間的聲音。

炊煙會從鎮子升上去,佛山聽就收受到了人間的氣息。煙雲繚繞在佛山聽上,就成了祥雲。

好一陣,我們仰望佛山聽,感受大溪石頭們的柔軟、高遠——這裏有風的音樂,雲的微笑,綠的絲滑,有巨大的、流動的人間。

佛山聽就是大溪的蓬萊吧,是大溪醇厚、空靈、良善的昇華之地!而大溪,是佛山聽的母親和南海。

過了冠軍山,直行不遠有短小街,盡頭處一急轉彎,然後順坡而上,不遠,就是鎮對面的杉嶺了。嶺在半坡,我們停下來。村村通水泥路約四五米寬,仍曲折蜿蜒地順着斜坡向山頂爬去。

說是杉嶺,卻不見杉樹的影子,倒有一片片人工柚子林。左邊的大片已然成林,正在開花,即將掛果。右邊路坎下,大片沿坡延伸的黃土裏,大片尚未長穩的柚子苗。

灰白的龍骨石凸出地面,點綴、佔據着部分地面,儼然是沙嶺的主角,並向山坡散開。

此時四月,荒草中脫穎出一籠籠金銀花,花簇隱約可見,香氣掃蕩……

哦,大溪的香奈兒!我們忙招呼堂哥把車停在了小埡口。

眼前這片金銀花適合用張揚來形容。它們或懸垂路邊,或覆蓋石壁,或爬上更高的灌木,或擠佔糠藤枝頭……

四月是金銀花生命力最旺盛的時候,它們抽枝展葉的同時在對葉間長出對生的花苞。

因爲“對”,狀如鴛鴦對舞,金銀花又被稱爲鴛鴦藤。

山坡從不缺清風,花香借風飄浮,伸長鼻子,我還未呼吸夠,沒感覺出花香詩意的形體,它們就又溜掉了。不一會,又來繚繞……

遍覓香蹤不準,乾脆掐一兩枝在手,湊近鼻翼恨不得喫進嘴裏,使勁呼吸。此外,該無更好的捕捉方式了。

在小徑裏轉一下,立定,身邊似有一羣羣花樣精靈正在對飛,花香如金撒粉。閨蜜掏出手機拍抖音,似乎有點沉醉不知歸了,於半開半合,或青蕾之中。

共生,也許是大自然的法則。

金銀花與糠藤像孿生姐妹,從腳底就開始混搭,共同攀緣在幾根茱萸樹上,花開了,也有共同點,混在一起,只見糠藤姐花朵大些,瓣長些。而忍冬花啊,是可以用香味兒就能分辨出來的,除了素雅白,它更多了一份金色的貴氣。

擠佔、共生,大個子糠藤並未能抑制金銀花藤肆意延展,反而靠近,糾纏,彷彿成了彼此芳香的情人。不信你鑽到花叢中去,拉拉花枝,聽聽它們的花語。

路坎上有一籠金銀花讓我記憶猶新,它爬上一樹瓊花樣的灌木,把花枝伸展出來,再從花朵裏推出花蕊,完全佔領了那棵灌木的天空。

生長在瘦土峋石裏的金銀花,是被讚美的物種。雖然離開後我仍想擁有它們的悠香味,但也不好去折傷它們。你卻湊上去,一邊撲鼻清香,一邊說:有花堪折直須折,伸出了手……

你或許可以採走一抱鴛鴦花,爲了獻給心中所愛,但請你一定要輕輕地,不要讓花兒感受骨折般的傷感來。

忍冬粗開爲白色,逐漸轉爲金黃色,金銀花之名便是由此而來吧。從單純青春期到穩重的中年期,它的一生都具有金銀般的品質,人們又叫它二寶花。對生的寶貝花啊,從你的名字開始,就被賦予了美好寓意。

作爲常用中藥材,忍冬爲人類的健康保駕護航。所以,我們完全可以踮起腳尖,仰視它。

“金銀花,十二朵,大篾匠,來接我,小篾匠,敲鑼鼓……”突然想起一首童謠,小時只知跟着瞎念,至今不知具體歌詞,更不知謠中意味。

突然很想幾步一跳又再一小跑地瞎念着童謠去靠近那個摘花的白衣人,問問要怎樣賢惠善良的人兒才配接收他親手採摘的並蒂花?

風在山上無中生有,趁光線朦朧開始頂撞我們……“白天謝幕了,遠眺美景尚待明日,走,回吧。” 閨蜜說,有點涼了。

回程很快,轉頭大溪已退進夜色,公路短而朦朧,迎面飛越而來。我的思維還停留在大溪。

大溪山雄壯,水柔美,但遺憾時間倉促,我們只在沙嶺見到了峽谷裏一小段逼仄的酉水,而未能欣賞到激情迴環的山歌,以及酉水大溪段那寬闊平緩的河面,以及河面撒滿星星的漁舟晚景……還有更多、更美、更神祕的外貌、內涵。

大溪,酉水,等我,下次還來!

(作者系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

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萬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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