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追思

文/徐華亮

遇到熟識的人辭世,心裏總是唏噓。這些年來,參加了一些人的葬禮。程式化的儀式,以及對某個人生的蓋棺論定。

古代帝王活着的時候,就開始修建陵墓,古代百姓也似乎對生死有着現代人不具備的理解和膜拜,彷彿聽得懂生與死的對話,瞭解它們之間的密約。那時候,活着和死去都很自然,不悲不喜,不忙不亂,人們平靜地接受死亡,又在另一個輪迴裏悄然重生。

總覺得現在很多人死得不帶勁,最後一幕了,大都草草收場。這或許緣於人們的浮躁,活得太忙,一切都顧不過來,誰還在乎死的質量?活在當下,使我們忽略了對人生的終極眺望。由於沒有死過,人們並不知道當一個人離開的時候,最需要的是什麼,於是便以主觀臆斷送別個體的生命。有人說給他穿黑的吧,有人說給他穿白的吧;有人說土葬吧,有人說必須火葬;有人說請和尚唸經,有人說請道士下山;有人說不能請,只能自己念;有人說住臨峯山公墓吧,有人說住猴子山公墓吧;有人說買雙人牀吧,有人說買單人牀吧;有人說這邊貴,有人說那邊也不便宜……死者最後終於住進去了,也像在擠上班地鐵。死亡聽見了吵吵嚷嚷,看見了熙熙攘攘,死者不厭其煩,後悔死了。

很多人死得着急,因爲商業已先死一步,提前霸佔了冥界。商業在那邊也搞房地產開發,造成經濟泡沫,通貨膨脹,發行的冥幣也越來越大額……你不抓緊死,那邊的房價又要漲了;當然還有其他說不出口的擔心,他們糊的美女越來越馬虎難看了!

很多人死得難堪,極少人能躺在一個乾淨安靜的地方,讓靈魂隨清風冉冉飛昇。如果能死在自家牀上,都是一種萬幸。他們不得不躺在一個很多人睡過的有機玻璃盒子裏展覽,好多靈魂,在裏面推擠和糾結。

安樂堂裏並不安樂,放的音樂只代表活人的心情,從來不管死者愛不愛聽。他們過節一樣打着麻將,在死亡面前,繼續着人生的賭博。

一直欣賞《非誠勿擾2》裏的香山,在離開之前給自己開一個人生追思會,把該說的說了,該聽的聽了,該笑的笑了,該哭的哭了,該了的了了,然後找個大海把自己埋了,不把自己的皮囊交給別人擺佈。哭着出生,笑着離開,活得個性,死得自在。當然,這些言論純屬個人見解,並不是勸你明天就辦,而是希望你善待生死,向死而生……

死亡的粗鄙讓我失望心疼,直到看了一部日本片《入殮師》,才讓我對死亡有了新的正解。

小林大悟看見的死亡是多姿的,有死亡數週的老太太、留下年幼女兒死去的母親、有着很多吻痕壽終正寢的爺爺、因交通意外逝去的小太妹、美女人妖死者等等……

“把逝者重新喚回,這個過程平靜舒緩仔細”,入殮師小林大悟終於戰勝自我,用心靈去呈現往生者昔日的容顏,給予他們人生最後一次完美亮相,讓親人們帶着對他們平靜的愛,送別他們走過死亡之門,這是多麼神聖和崇高啊。原來,死亡也可以如此安寧和美麗!

小時候對於死亡的感覺是遙遠和恐懼的,不知什麼時候起,我們身邊一些親人或朋友會不辭而別。當我們懷着哀婉之心,去參加那些葬禮的時候,才發現年少輕狂的我們並不能主宰生命,越是珍愛的東西越容易被輕易奪走。生命需要用死亡來烘托它的珍貴,這顯得很無奈,但這也是冥冥中的定律,生和死相互輝映,從來不曾分開。

在繁複的人生中,我們常常會忽略一些細緻的情感,它們就像那沉默的石頭信,永遠不會說話,但始終陪伴身邊。只有當我們聚集在那扇死亡之門,送別人生的時候,它纔會出現在門邊。讀懂它時,早已生死相隔。或許,我們在這之前,就應該握住這樣的溫暖。

其實死亡就應該是這樣一個神聖安詳的儀式,它並不該有太多的淚水和遺憾。用愛輕拭去他們人生的疲憊,認真地端詳他們吧,因爲,過去我們從來沒有如此仔細地看過他們。

感謝死亡,映射出生命的尊嚴和美麗……

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萬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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