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週,美國市場度過了一個超級“零售周”,美國商務部公佈了4月份零售銷售數據;同時,還有多家零售巨頭接連公佈業績。從這些數據來看,美國4月份零售銷售數據顯示出美國消費者顯示出疲態,而公佈的零售商業績也呼應了這一點。

目前,一些美國人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而另一些人則依靠信用卡和貸款來維持收支平衡。信用卡餘額在增長,融資利率也在上升,這對消費構成了又一個不利因素。而在經濟衰退、金融狀況收緊和通脹具有黏性的預期升溫之際,美國家庭可能會進一步減少消費支出。而消費佔到美國GDP總額超過八成,消費無疑是美國經濟的“命脈”。

美國消費支出呈現疲態,家庭“借錢”過日子

美國經濟的支柱——消費正在“失速”,素有“恐怖數據”之稱的美國零售銷售額4月環比增長0.4%,雖然止住了前兩個月持續下滑的勢頭,但連續三個月未能達到預期。與此同時,同比來看,4月零售銷售額僅增長1.6%,創下2020年5月以來的最低水平,而且這些數據並未經過通脹調整,增速遠低於通脹率,實際零售銷售額其實早已陷入負增長。

更細緻地看,在零售數據分項的13個大類中,非必需品銷售額下降勢頭明顯,運動商品、興趣、樂器和書店的銷售額環比大跌3.3%,是所有分項中跌幅最大的。家裝、電子產品、服飾銷售額也在走低。

仲量聯行美國零售高級研究分析師Keisha Virtu表示,受累於通脹持續高燒以及美國區域銀行動盪,零售行業基本面已經開始走弱,消費者不得不進行消費降級以應對物價高企,開支由非必需消費品轉向雜貨和其他主要必需品,由於實際可支配收入減少,消費者更青睞折扣店和電商。

與此同時,美國人口普查局的一項調查顯示,與疫情剛結束時相比,現在有更多的美國人難以支付開支。據美國人口普查局“家庭脈搏”調查最新數據,截至5月8日的一週內,有大約38.5%(8910萬)的美國成年人在支付家庭開支時遇到困難,這一數字較去年同期的34.4%和前年同期的26.7%均有所增加。

爲了解決支出問題,越來越多的居民轉向信用卡:有超過2500萬人表示他們使用信用卡或貸款來滿足消費需求,這一數字同比增長了11.61%。與此同時,紐約聯儲公佈的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美國家庭的合計債務史上首次突破17萬億美元,信用卡貸款環比持平,和往年一季度這類貸款餘額下降的通常趨勢截然不同,爲二十年來首次。

由於高物價繼續給家庭預算帶來壓力,美國信用卡債務在2023年初的下降速度低於往年第一季度的水平。TransUnion發佈的數據顯示,第一季度信用卡餘額比前三個月下降了1.5%。餘額仍接近歷史高位,較上年同期增長19%。

1月至3月通常是消費者在假期期間支出上漲後尋求控制借貸的時期。數據顯示,自2013年以來的10年裏,第一季度信用卡餘額的平均降幅爲3%。但TransUnion的數據顯示,今年美國人並沒有削減那麼多信用卡餘額。這意味着,面對物價上漲,家庭的經濟壓力大,可能要靠信用卡維持開銷。

這種趨勢令人擔憂,但並不令人意外。美國消費者已經受到連續兩年實際工資負增長的打擊。由於工資未能超過生活成本,許多消費者已經耗盡了積蓄,轉而使用信用卡。最新的循環信貸數據顯示,消費者似乎“強勁”,但這只是因爲他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多地使用信用卡來生存。

零售商拉響警報

本週公佈的一系列收益報告顯示,去年開始的可自由支配支出下滑,正給美國大型零售商帶來新的打擊。沃爾瑪(WMT.US)、塔吉特(TGT.US)、家得寶(HD.US)以及羅斯百貨(ROST.US)等均預警消費正在走弱,警告稱非必需消費品的需求疲軟,支出規模也在下降。

零售商業績報憂

美國在疫情期間形成的消費狂潮正在瓦解。例如,從塔吉特的財報中不難看出各種經濟逆流的影響。在通脹加劇和經濟低迷的情況下,購物者在選擇非必需品部門時仍然猶豫不決,因爲在支出規模有限的條件下消費者只能優先考慮所必需的商品。在一季度財報中,塔吉特指出,服裝和家居用品等非必需商品的銷售“疲軟”。

沃爾瑪也指出,一季度銷售組合受到消費支出從非必需品的一般商品,轉向食品雜貨和保健品等必需品的負面影響。該公司首席財務官也證實,消費者不僅更多轉向了日常雜貨等必需品,而且正在購買更少的份額,分配給非必需品的預算減少。

塔吉特和沃爾瑪警告稱,最近的銷售額在2月份達到了最高水平,但在3月份和4月份都有所下降。而且鑑於消費者情緒謹慎,尤其是低收入消費者,羅斯百貨對業績指引也採取保守態度。

家得寶首席財務官Richard McPhail也對“消費者需求的持續不確定性”發出警告。家得寶公佈了令人失望的一季度業績,並大幅下調了今年的預期,原因是消費者推遲了大型項目、轉向規模較小的家居裝修項目,並減少了露臺、烤架等大件商品的購買。

這些數據表明,人們對美國消費者的擔憂日益加劇,他們正在放棄購買傢俱、服裝和電子產品,以購買基本商品。這引發了人們對經濟長期拖累的擔憂,一些分析師認爲這種情況將持續數年。

根據尼爾森IQ的調查,大約90%的美國消費者都在節省食品雜貨費用,只買絕對需要的東西,而不買空氣清新劑和草坪肥料等商品。尼爾森IQ的一項調查顯示,今年3月,35%的購物者只購買必需品,比去年10月份上升了3個百分點。

研究機構尼爾森IQ北美副總裁Carman Allison表示:“消費者正觸及一個臨界點。消費者的消費能力可能需要3年時間才能恢復。這可能是我們未來兩到三年要努力解決的問題,消費者將繼續捉襟見肘。”

消費降級

此外,由於通脹率高,購物者都在尋找便宜貨。美國近期折扣店的火熱也體現了消費者正在縮減開支。B Riley Wealth首席市場策略師Art Hogan指出,在消費者縮減開支或尋求更低價選擇的環境下,折扣店處於有利地位。根據今年4月的一項調查,超過一半的美國人正在轉向更便宜的品牌。

例如,從唐恩都樂咖啡(Dunkin‘)到舒適剃鬚刀(Schick)等知名家居用品製造商最近正在擴大銷售團隊,以在美國無處不在的“一元店”的貨架上增加專業和低成本產品,以吸引更多精打細算的消費者。食品和家庭必需品製造商正深入一元店,因爲這些低成本零售商每年新開數千家門店,吸引了受通脹擠壓的購物者。

根據TJX公司(TJX.US)數據,今年第一季度,其每位顧客的平均銷售額有所下降,但整體客流量有所上升,這表明該公司尋找低價產品的新客戶正在增加。與此同時,沃爾瑪指出,來自富裕家庭的需求正在其公司的服裝和雜貨領域顯現出來,這表明一些購物者正在降低消費。

美聯儲抗通脹未了,消費前景難言樂觀

儘管勞動力市場穩健、薪資增長、超額儲蓄等因素仍在支撐消費,但隨着美聯儲激進加息的副作用逐漸顯現,美國消費走弱已是大勢所趨,對經濟的拖累也將日益加劇。

需求減少是美聯儲的目標之一,該央行正試圖減緩經濟增長以抑制高通脹。但是,鮑威爾沒有宣佈美聯儲在抗擊通貨膨脹方面取得了勝利,他表示,如果通貨膨脹比官員預期更爲頑固,將來還有可能再次加息。

美國勞工統計局的數據顯示,美國4月消費者價格指數(CPI)同比上漲4.9%,仍遠高於美聯儲2%的目標。儘管據經濟學家稱,美聯儲官員預計,隨着美國消費者削減支出,今年剩餘時間內通脹將進一步降溫。

但是,目前美國的服務業依然強勁,根據美國4月份零售銷售數據來看,餐館和酒吧的零售銷售額——報告中唯一的服務業類別——繼續加速,環比增速達到0.6%,高於3月份時的0.3%,而且同比增速仍達到9.4%,高於通脹率。服務業需求的旺盛需求並不利於美聯儲期望的通脹繼續降溫。

從最近公佈美國餐廳服務商的業績來看,不管是星巴克(SBUX.US)Q2北美同店銷售額同比增長12%,還是麥當勞(MCD.US)Q1產品量價齊漲,都體現了由需求驅動的市場。除了上述公司,還有漢堡王母公司餐飲品牌國際(QSR.US)、達登飯店(DRI.US)等服務提供商的業績均超出市場預期。

這意味着核心服務通脹壓力仍大。即使4月核心服務通脹同比繼續下行,核心服務通脹環比增速也有所放緩。但整體來看,無論是同比還是環比依然處於歷史高位,依然是核心通脹居高不下的關鍵影響,這也使得通脹更具黏性,難以快速下降。此前,已經被拜登提名爲美聯儲副主席的傑斐遜就指出,核心通脹的進展“令人沮喪”。

因此,在通脹仍處高位的情況下,美聯儲在今年可能並不會降息,更甚至會一步加息。最近也有多位美聯儲官員發表鷹派言論:明尼阿波利斯聯儲主席卡什卡里重申通脹率太高,亞特蘭大聯儲主席博斯蒂克認爲至少在2023年不會降息。更甚至還有官員稱可能進一步加息,如里士滿聯儲主席巴爾金稱如果通脹持續,加息將“沒有障礙”;而達拉斯聯儲主席洛根就表示,尚未看到暫停加息的理由。

高利率水平下,美國消費者借錢難、還錢難

和許多其他經濟學家一樣,全美互助銀行首席經濟學家Kathy Bostjancic預計美國經濟將在今年晚些時候陷入衰退,勞動力市場將疲軟,進而消費者抑制支出。她說,她預計失業率將在2024年中期穩步上升至5.5%。

Capital Economics副首席美國經濟學家Andrew Hunter也寫道:“隨着勞動力市場繼續降溫,以及美聯儲激進貨幣緊縮政策的影響逐漸顯現,我們懷疑未來還會進一步放緩。”

而且信貸環境收緊也將衝擊美國家庭的支出,根據最近對高級貸款官員進行的一項衡量第一季度貸款活動的調查,在3月份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倒閉後,信貸環境收緊只會加劇。經濟學家說,未來幾個月借錢只會變得更加困難。

美聯儲最新的褐皮書報告也稱:“非營利組織報告稱,銀行業的不確定性加劇限制了它們獲得信貸的機會。”

Glenmede負責投資策略的副總裁Michael Reynolds指出,更嚴格的貸款標準意味着消費者的支出將減少,企業將更難擴大業務或開展新項目,這是經濟衰退前的典型情況。

Reynolds稱:“這是經濟衰退的劇本,我們認爲我們正處於衰退的早期階段。如果一家企業解僱了一名員工,那麼這名員工就會削減他們的支出,這是另一家公司的收入,而另一家公司最終也不得不解僱一些員工,然後你可以看到,這是一種循環往復的循環。”

衡量企業投資的一個關鍵指標——美國不包括飛機在內的非國防資本品新訂單——在截至3月份的過去五個月中有四個月出現下降。根據美國商務部最新的GDP報告,第一季度,企業還削減了設備支出。

另一方面,若美聯儲繼續加息或者將高利率水平維持更久的時間,這將繼續加重美國家庭償還貸款的壓力,從而使得消費者進一步減少支出。紐約聯儲公佈的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美國家庭的合計債務史上首次突破17萬億美元,彭博社指出,使用信用卡可能會在短期內帶來額外的預算擔憂,美國信用卡的平均年利率上週已經飆升至20.33%,創歷史新高。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