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駐馬店日報□ 王金政

進入五月,豫南菜花金黃早過,麥苗青黃相間,分佈在村莊之外、道路兩旁,平鋪了初夏的廣闊,扮靚了美麗鄉村。源自久遠的農耕,是鄉下最常見的風景,有風時,萬頃柔波,細浪翻湧;無風時,靜如雕塑,默默無言。

從寒冬深處熬過來的花,把艱苦摁在心中,被黃土與黑暗餵養的意象,金黃與碧綠是菜花與麥苗呈現生命最原始的感官,它們從秋天走來,路經冷雨飛雪,目的就是爲了春天的綻放與夏的分娩。

每年春天,花滿人間的是滿眼燦爛。屋角的迎春花與臥山的連翹串串金黃,海棠與杏花是一種熱烈的紅,枝頭鬧意,醉了蜜蜂。

父親愛花,小園臨山,把四季栽在園子屋角,芍藥、海棠、黃白菊花、三角梅和櫻花,竟也有艾草與造型奇特的小松與盆景,讓日子有了芬芳與期待。相對於賞花,這位花匠更熱衷於耕種他那七畝農田,東河西老墳潘崗與自留地都是油菜與麥子。河南,用黃河水、淮河水澆灌的麥子與油菜,讓中原糧倉年年不負期望、車載斗量。它們不是天生的雜草,它們的體內有天時的眷顧、黃土的溺愛,有種植習慣的傳承,有千家萬戶的勞動,有農民的披星戴月與筋骨的疼痛,也有越來越厚的老繭和越來越佝僂的身影。

記憶裏,春種、夏收、秋播、冬藏,每一頁土地都被寫得滿滿的,一天天在流年日光裏伸展腰身、向陽而望,變成詩畫與風景。驅車而過的人,看見的是遼闊壯觀,更是心靈震撼,汗水與勞動往往不被看見。這青綠交織的黃毯綠浪其實就是大部分中國的模樣。亙古以來,這種千年的堅持始終如一,不曾中斷與遺忘。

田家少閒月,五月人倍忙。伏牛山下的農村,一年有兩次大型農忙時節。夏收最壯,五月裏,人間芳菲盡,菜花結了莢,麥子正抽穗灌漿。幾場春雨,讓人心生感激。春夏之交,菜籽黃了,青黃的莖角伏地待收,農人磨利鐮刀,開始躬身收割,人在田中顯出一個個“小”。

用三輪車拿回,垛於曬場,就成了一個個金黃的蘑菇。不到半月,扒垛攤場,碾壓取籽,裝袋收藏,細小灰黑的菜籽就是一年新的飲煙。

榨了油,大壺小壺,不久,村莊就飄出了炸油角、炕菜饃的清香,炒槐花、炒土雞,炒出了新生活的味道。麥子青綠不減,要持續到五月,金風南來,一夜金黃。黃河兩岸,淮河上下,令人矚目的麥子湧出金色的讚歎。駕車運載,操鐮收割,老少不閒,頂驕陽、踏暑土,爲一年的口糧而忙。兒時,怕聽翅不愣兒叫,它一叫,我們就睡不成了。七口人八畝地,常常要奮戰半月,我諳熟的那些勞動程序,每一種都不能省略,每一步都是氣力。多年的傳統農耕讓我有了黝黑的皮膚與強壯的肌肉。這當是那無數個夏收帶給我的記憶或是生活頒給我的獎章。

槐花開過,不久,菜籽也熟了;再不久,人們就開始忙着種花生,然後等待五月的大忙。土地一直在奉獻,木訥不言,也不訴說勞累,油菜、小麥是傳統的農作物,一直是土地的主角,安慰了人間炊煙,餵養了中國歷史,讓生活在一年年的輪替中平穩向前。佇立田野,我感喟於黃土的厚重悲愴與人間的艱難,將古詩中生活不易與勞動艱辛化作實踐。

菜花在我心中,有秀外慧中的樣貌,溢出春天的芳香;有勤勞卑微的品格,有喫苦耐勞的品德,如親人一般。麥子當是父老鄉親,黃土地造就了他們的坦蕩,有辛勤無私的耕耘,在一年年的盼望中,挑起金色秸稈,堆起幸福日子,用誠懇善良傳承了悠悠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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