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中國駐美國大使謝鋒在康涅狄格州肯特郡會見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表達了中方對基辛格博士百歲壽辰的祝賀。雙方就中美關係和共同關心的國際地區問題深入交換意見。

5月27日是基辛格100歲生日。據央視新聞報道在百歲生日前夕他接受媒體採訪,表達了對目前中美關係的關切,呼籲美國在對外政策中避免過度對抗和冷戰思維,強調了對話、合作和平衡的重要性。

基辛格認爲,美國應避免將中國視爲永久敵對關係,並認爲這種對抗的做法可能導致雙方陷入無休止的對抗,無法實現期望的目標。

今日,長安街知事(微信ID:Capitalnews)推薦一篇文章,是基辛格《論中國》十週年紀念版的序言,論述他對中美關係的歷史癥結和未來走向的思考全文如下——

50年前我首次訪華時,對周恩來總理說:“很多來過中國的人都認爲,中國是一個美麗而又神祕的國度。”周恩來告訴我:“等你瞭解了中國後,就不會覺得它神祕了。”半個世紀的研究、訪問和會談驗證了周恩來的這句話。

然而一個悖論是,最初的模糊變得清晰時,巨大的謎團又顯露出新的複雜因素。中美關係一向如此。

中國與歐洲以及從歐洲分化出來的美國在世界秩序觀念上存在差異,其根源之一是各自面臨的生存威脅的不同起源。中國在5000年的歷史中始終是亞洲的最大實體,它面臨的挑戰常常源自內部而不是外部。王朝多亡於內戰而不是亡於外侵,兵戈多起於內亂而不是起於邊禍。因此,中國更側重預防國家分裂,確保主權和穩定,而不多慮周邊鄰國的圖謀。

與中國截然相反,歐洲是由一批實力和勢力強大的國家構成的。這始終是歐洲政治沿革和戰略演變的根本特徵。當年西班牙和德國的經濟狀況引起了英國的注意,因爲兩國的經濟預示了日後兩國的海軍能力。法國竭力維持中歐的分裂,因爲一個統一的中歐或許會讓法國俯首稱臣。不僅如此,一國領導人需要了解另一國國內正在孕育萌生哪些新思想。無論一國是奉行民族至上、勞動者至上還是君主至上,抨擊或宣揚這一原則都會對他國國內架構的合法性產生影響。因此,歐洲大國會仔細留意鄰國的行動和思想。

華盛頓與北京之間的分歧常常源於雙方歷史和觀念的差異。中國從主權和穩定的角度審視諸如人權這樣的問題,而美國則從襲自歐洲和啓蒙運動的普世價值角度詮釋這些問題。中國堅信,“中央王國”的傳統文化和政治舉世無雙,因此它的內政不容外人說三道四。美國則認爲,國際法則——“普世的”和“客觀的”法則——應適用於所有國家,無論國家大小或歷史短長。中國以歷史爲準繩,美國以法律爲準繩。

本書出版以來,以上分歧以及兩國公衆輿論的分野進一步加深。中國人越來越認爲美國處心積慮地要遏制它,美國人越來越把中國視爲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一手構建的國際體系的反對者。雙方的信念逐漸造成隨後的現實。美國爲加強自己在亞洲的地位採取的任何行動,都被中國視爲是針對自己的。與此同時,中國採取的任何步驟,凡是美國不贊成的,都被美國視爲是對世界秩序的挑戰。於是,美國和中國沿着一條衝突道路走下去。我在本書後記中曾對此做過闡述併發出了警示。

然而,中美之間的衝突並不是命中註定的,也不是雙方樂見的。在覈武器和高科技時代,中美兩國兵戎相見的代價與戰勝果實的大小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與此同時,當今世界面臨着一些不可避免的共同戰略目標,比如緩解氣候變化、防止核擴散、管理人工智能的演變。後者也許是自印刷媒體問世以來人類認知面臨的最大挑戰。

外交政策是可能的藝術。10年前,我對在美國和中國之間建立“戰略互信”的可能性進行了思考。這也許依然是一個長遠的願望,但現在就應着手爲兩國的戰略互信奠定基礎。對各自核心利益的共同理解和持續的對話構成了這一基礎。

2022年11月,中美兩國元首在印度尼西亞巴厘島的會晤朝着這一目標邁出了建設性一步。關心中美關係的美國人和中國人應爲實現這一目標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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