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美元走強影響，離岸人民幣兌美元匯率於5月25日盤中失守7.09，爲去年12月以來首次。黃金價格則跌至9周最低，報1952.27美元/盎司

文 | 《財經》記者 康愷

編輯 | 張威 袁滿

一邊是財政部現金餘額逐步耗盡，另一邊是兩黨談判曙光乍現——在違約日迫近之際，美國債務僵局正迎關鍵節點。

據當地時間5月25日數據，美國財政部現金餘額於5月24日降至495億美元，低於前一天的765億美元和5月12日的1400億美元，創下5月15日以來最大單日降幅，並降至2021年以來最低水平。如果不及時取消或提高債務上限，美國聯邦政府現金餘額可能將於下月初用盡。

不僅如此，《華爾街曰報》還援引知情者消息稱，美國財政部準備重啓2011年債務上限陷入僵局時草擬的應急方案。一旦美國國會未能及時提高債務上限，要改變處理聯邦政府的付款方式。

不過，在現金餘額逐步耗盡之際，美國兩黨正釋放積極信號，暗示將努力避免債務違約。當地時間5月25日，美國衆議院議長麥卡錫表示，雖然兩黨仍未達成協議，但債務上限談判取得進展。一位共和黨主要談判代表也於同日表示，談判代表在提高債務上限方面的分歧正縮小，但雙方仍未達成協議。

受此影響，近期市場波動性開始增強。本週（5月22日當週），6月初到期的美債收益率相繼突破6%、7%兩個整數關口。不過，在積極消息釋放後，又於5月25日回落至6%。在股市方面，道指連續五個交易日下滑，截至5月25日收盤報32764.65點。受避險情緒影響，美元指數重新站上104關口，刷新近十週來高位。

高盛預測，債務上限協議最有可能在當地時間5月25日晚或5月26日宣佈達成。

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理事李宗光在接受《財經》記者採訪時表示，本輪美債問題確實與歷史有所不同。高利率下美債償債壓力高過以往，導致財政部現金賬戶餘額消耗速度高於市場預期。“但債務上限談判本質是黨爭，美債違約仍是極小概率事件。對中國市場而言，除非債務上限談判完全破裂、市場完全失去控制，否則對國內整體影響不大。”他說。

市場恐慌情緒高於2011年

從歷史來看，美債觸及上限並不罕見，但此次市場恐慌情緒之濃較爲少見。截至目前，美國1年期國債信用違約互換（下稱“CDS”）的價格已高達131個基點，遠超2011年美債上限博弈的68個基點和2013年美國聯邦政府停擺時的61個基點。CDS可理解爲確保1年期美國國債不違約所需支付的“保險”費用，是衡量市場恐慌情緒較好的指標。

本輪美國債務上限之爭的癥結在於支出限制。民主黨提出明年凍結支出的計劃，而共和黨談判代表則堅持稱，任何協議都必須以降低自由裁量支出爲前提。共和黨在債務上限談判中的立場是他們提出的《2023限制、儲蓄、增長法案》，將把政府的自由裁量支出恢復到2022財年的水平，並將未來十年內每年的支出增長限制在1%。目前美國債務規模爲31.4萬億美元。

東證期貨衍生品研究院宏觀外匯首席分析師元濤對《財經》記者表示，之所以當前市場恐慌情緒較重，是因爲與2011年相比，無論是美國金融環境還是經濟環境，都比當時更弱。疊加此前發生的金融風險事件，市場不得不多加提防，以防“黑天鵝”。

無論是2011年7月還是2013年10月，都是美國貨幣政策較爲寬鬆的時期。美聯儲自2008年12月16日將聯邦基金利率降至0-0.25%後，持續維持到2015年12月17日才加息。與此相對，美聯儲在2022年已加息7次，且在2023年延續加息。在此背景下，美債CDS已從2022年3月初的3個基點漲至2023年1月的17個基點。

目前，美國中小銀行的警報併爲真正解除。4月25日，第一共和銀行股價再次大幅下跌。不僅如此，在高利率的環境下，美國銀行系統自3月後面臨着較高的存款流出、利潤下降的壓力。

此外，元濤還表示，市場最擔心的是不確定性。“雖然市場大多認爲美國政府違約概率較小，但何時達成協議，達成怎樣的協議還有一定的未知數。麥卡錫雖是衆議院議長，但是經過黨內激烈爭論達成利益交換才就任的，他很難在民主黨與共和黨內部平衡。與此同時，民主黨內部的分歧也不小。這都加劇了兩黨協議達成的不確定性。”

5月24日、25日兩日，國際評級機構惠譽、DBRS晨星相繼將美國長期外幣發行人違約評級（IDR）的“AAA”評級列入“負面觀察名單”。惠譽稱，美國國會兩黨在債務上限問題上採取邊緣政策，而美國政府未能有效應對中期財政挑戰，“不能及時達成一致的風險正在增加。不能在截止日期前就債務上限達成協議將是一個負面信號，表明美國的整體治理和及時履行債務意願不太可能與‘AAA’評級相符。”

債務陰霾下美元避險情緒提升

美國債務危機僵持不下，市場情緒正從美國逐漸傳導至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市場，其主要表現是在外匯和大宗商品市場。受美元走強影響，離岸人民幣兌美元匯率於5月25日盤中失守7.09，爲去年12月以來首次。黃金價格則跌至9周最低，報1952.27美元/盎司。

在元濤看來，目前美國債務陰雲並未消散，疊加美國經濟數據向好，市場押注美聯儲或在未來兩個月繼續加息，美債收益率走強，引發各期限美債的拋售潮，這觸發了避險情緒和流動性緊張，進而抬升了美元指數，令人民幣與黃金承壓。

截至北京時間5月26日18點50分，美元指數報103.95，雖較前幾日104的關口小幅走低，但仍較5月初上漲近2.5%。不僅如此，近一個月來，美元指數持續上漲，先後突破102、103、104的整數關口。受此影響，非美貨幣、大宗商品等承壓較重。

目前，多家投行和研究機構爲未來美國債務僵局推演了四種情形。情形一，在違約日前就債務上限問題達成一致；情形二，出現“技術性違約”，美國聯邦政府短暫停擺，然後兩黨快速各退一步達成協議，避免出現債務展期或拒絕兌付情況；情形三，暫停債務上限約束；情形四，美國債務違約。

在元濤看來，情形一、情形二出現的可能性較高，因爲如果美國政府一旦違約，將造成不可估量的信用風險，並動搖美國的金融的地位，美國兩黨會盡力避免上述情況發生。

“一旦美國債務違約，直接導致經濟衰退、全球金融市場混亂，兩黨都不願意承擔責任。因此達成協議是唯一選項。二戰以來，國會和總統已修改債務上限近百次，從未發生違約。美債仍是國際上流動性最好的投資工具之一，無需對美債信用、流動性方面產生過度擔憂。”李宗光表示。

對於當前市場波動期的機會與風險，元濤認爲，如果6月1日前兩黨能達成協議，會使市場避險情緒降溫，將帶動美元、美債收益率下跌。如果6月發生“技術性違約”，市場的恐慌情緒將會進一步上升，市場波動性將加強，將有可能令美股承壓，並帶動美元、美債收益率進一步上漲。但當兩黨達成協議後，市場將逐漸迴歸基本面。

“但在這個時期做波段更多是驚險一躍。”元濤說道，“因爲兩黨何時達成協議隨機性較強，這使得交易的可預測性較弱。”

對於A股的影響，中信建投團隊認爲，目前我國股票市場處於存量博弈的階段，板塊輪動較快。若美國提高或暫停債務上限，美國通過發行國債等方式使TGA（財政部一般賬戶）賬戶資金快速增加，可能導致全球金融市場流動性收緊。

該機構稱，從以往的經驗看，在違約日出現後，中國A股市場北向資金明顯減少，呈現流出狀態，且在短期內無大額流入。若此次債務上限危機美國仍提高上限或暫停上限，可能導致A股市場增量資金轉變爲淨流出的狀態，A股市場或將持續當前弱勢震盪趨勢。

在李宗光看來，對中國市場而言，除非債務上限談判完全破裂、市場完全失去控制，否則對國內整體影響不大。“歷史上看，美債談判前後對A股造成擾動並不普遍，對國內影響整體有限，短期擾動後仍會迴歸長期趨勢。國內資產價格走勢最終是受國內經濟週期、經濟數據走向的影響。A股當前走勢承壓，主要源於經濟復甦斜率放緩，4月以來工業企業利潤、消費數據低於預期影響。”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