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夢見你

文/趙瀟

下課的鈴聲歡快又急促地響起,一羣孩子被老師帶領着走到校門口。我揹着小書包潛伏在乖巧的隊伍裏,一出校門,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放開了束縛的兔子,一蹦一跳不安分地走着。奶奶穿着一身厚重的大衣,早早地守候在校門的一側,等待我這隻小兔子。我用力地把手伸進奶奶的胳膊和腰之間,感受到那身大衣很厚重,厚重到奶奶一轉身好像就會摔倒似的。

那身大衣在奶奶去世以後,時常摔進我的夢裏。重得我一翻身,發現枕頭溼潤了一大片。就像這個深夜,我忽然夢見了我的奶奶,又感受到了那身大衣的厚重,像奶奶對我疼愛那麼厚重。

我總是在別人的目光裏停頓,讓自己的思緒與別人的評價撕扯。回過神時,物理老師正拿着儀器演示着。記不清是個什麼實驗了,只記得他在講臺上搖晃着笨拙的身體,想讓大家明白實驗中的原理,而我依然看得雲裏霧裏。看着老師胖胖的身子卻努力的樣子,有的同學發出了嘲笑聲。就像今天,接待來訪客戶時,我拼盡全力,也未能說服客戶同意方案通過。說到有些激動時,語速太快,普通話裏偶然冒出一句方言,惹得一旁的同事捂着嘴,嘲笑我。

下班回到家裏,伴着迴盪的嘲笑聲,我帶着些許的憂傷睡去。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還不明白嗎?那我們再來一次。我抬起頭,物理老師像熊一樣,搖晃着身體,倒騰着手中的儀器。教室裏充滿了嘲笑,老師毫不在意。我忽然夢見了那個物理老師,他摸了摸我的頭,問我,你還不明白嗎?醒來以後,我告訴自己,我明白了。

這一次,忽然出現我夢裏的,是我的同學。她微側着身體,右手支撐在跨在石頭上的右腿膝蓋上。嘴邊掛着淡淡的笑容,酒窩深刻得像雕刻的一樣。從初中到高中,她一直坐我旁邊。初中時,我們是同桌。高中時,本已奔赴各自的高中,只因我是她媽媽口中的好孩子,她不得不中途轉學到我在讀的學校,又成了我的同桌。我和她唯一共同的愛好便是畫畫,經常一起在畫室裏練習素描。課間休息時,我們會玩小朋友的遊戲,在手腕上畫手錶,看誰畫得逼真。幼稚,卻不亦樂乎。

然而,等到高中畢業,竟莫名地失去了聯繫。直到多年以後,與當年的同學聚會,才得知她意外死於一場車禍。我下意識地摸着手腕,想念起曾經她畫下的一塊塊手錶,雖然指針不會走動,卻依然帶走了那些一起練習素描的美好時光,也定格了生命中念念的永恆。

夢裏的蒲公英,在微風的吹拂下,漸漸飄散。小女孩久久凝望着櫥窗裏的洋娃娃,眼裏盛滿了渴望。她說,媽媽,洋娃娃好可愛。而一旁的媽媽看了看標價,無奈地牽起她的手匆匆離開。風漲滿了她離去的小裙子,像一隻蒲公英,還沒等到自己的洋娃娃,就飄散了。於是,我買下了那個大眼睛的娃娃,看着女孩心滿意足地走遠。

我忽然就夢見了遙遠的自己,夢見了兒時的心願。儘管已成時光裏的遺憾,但如今可以幫別人實現了。夢裏的那些蒲公英紛紛找到了故鄉,落地生根,正生長出美好的感動。

神奇的歲月總是在漫漫長夜裏,把記憶裏的人忽然推到夢中。縱使隔着悠長的時光,也會在生命中低迴。

(作者系渝北區作家協會會員

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馮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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