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是一篇散文

文/吳天勝

刑警有一多半的時間不在單位,不是在抓捕嫌疑人,就是在去抓捕嫌疑人的路上,抑或是在異鄉調取證據。要想把整個單位集合齊,除非年三十或大年初一。不,大年初一,有的刑警已經出發了。

抓捕

命案必破是清的一貫工作信條。清是一位老刑警,全國各地都跑了個遍,去得最遠的就是新疆的沙漠。那是一樁命案,嫌疑人逃亡20多年,現場只留下一枚指紋。20多年前,清還是一個毛頭小夥子。那起命案,他也參與了偵辦。當時走訪了很多人,把所有的懷疑對象都排查了,始終找不到兇手。案子一直懸着,他卻從小夥子變成了老刑警。

20多年是漫長的,那起命案一直壓在他的心頭。閒暇之餘,他總會翻出案卷,回憶當年偵辦的細節,想想是不是哪裏疏漏了。

20多年來,破案的科技水平提升了很多,手段也先進了不少。一個偶然的機會,那枚指紋竟然同新疆的一起打架鬥毆當事人的指紋重合了。

清反覆地比對那枚指紋,完全重合。他決定親自去一趟新疆。那是沙漠中的一處工地,白花花的太陽炙烤着地面,他很不習慣,差點中暑暈過去。“一定要抓到兇手,告慰亡靈”的使命讓他咬牙堅持着。當清出現時,嫌疑人做夢也想不到,過去了那麼年,自己又躲這麼遠,公安機關是如何發現他的?

清沒有告訴嫌疑人,但他從清風塵僕僕的樣子和自信的眼神中能夠感受到,即便跑得再遠,也能被抓住。他向清交待了20多年前那起命案的詳細過程。

嫌疑人被判決後,受害人親屬給清送來一面錦旗。清感覺肩上的責任更重了。

蹲守

林長得精瘦,穿着隨意,不瞭解他的人,還以爲他是一個“粉哥”(吸毒者)。他雖不是“粉哥”,卻經常和“粉哥”打交道,轄區裏的“粉哥”只要一提到他,沒有一個不怕的。

林也經常出差,去得最多的地方還是雲南邊境那些地方。每次去雲南,老婆必定給他準備風油精,這成了他出差的標配,也是他的忠實伴侶。但有一次,風油精卻差點幫了倒忙。

那次,他要到雲南邊境的一處密林中抓捕一名帶貨的嫌疑人。情報顯示,嫌疑人可能中午左右到。他一大早就在設伏地點蹲守。設伏地點在密林中,蚊蟲特別多。爲了驅趕蚊蟲,他全身都抹上了風油精。有了風油精的加持,蚊蟲果然不敢來犯,但嫌疑人也沒來。

今天不來,明天肯定來。林相信情報是準確的。第二天,繼續在老地方設伏,蚊蟲和嫌疑人仍沒來。第三天繼續……

一直到第七天。可惜風油精在第六天用完了。沒有風油精的加持,也不能撤退,必須硬撐。蚊蟲山呼海嘯般襲來,林強忍着,他清楚這是最關鍵的時候了,因爲情報顯示,貨主已經在反覆催貨了。果然,中午時分,嫌疑人出現在目標區域。林突然躍出,挾帶着滿身的蚊蟲撲向嫌疑人。

幾天的密林蹲守,林顯得更加黑瘦,而眼神卻更堅毅,嫌疑人和他如炬的目光一交鋒,便敗下陣來。交待完後,嫌疑人問了一句,你們怎麼不抹風油精?

經此一問,林才明白,原來嫌疑人前幾天老遠就聞到風油精的氣味,所以不敢過來。今天沒有聞到風油精的氣味,以爲他們撤退了,便大着膽子走貨,結果因差陽錯被抓。

林回到家時,鬍子拉碴的,越發黑瘦,兩歲的女兒以爲家裏來了陌生人,嚇得哇哇大哭。

反詐

浩是95後,帥氣陽光,最拿手的絕活是偵辦網絡案件。近些年,網絡詐騙好似洪水猛獸,受騙羣衆每天都有,尤其是寶媽和賦閒在家的年輕人居多。看着報案人沮喪的神情,浩心裏特別難受,他發誓要抓住那些網絡詐騙的人,還羣衆一個正義。

雅是他詢問衆多報案人中的一個,面相文靜卻有想法,只是她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雅向浩陳述到,女兒半歲,她也在家待了大半年。大半年沒有工作,家庭收入銳減。她想減輕丈夫的負擔,一份在家就能賺錢的工作機會擺在了她的面前——刷單。

本想着賺錢,哪知卻倒賠了幾萬塊進去。一開始她怎麼都不相信這是詐騙,丈夫抱着女兒逼着她來到了派出所。浩接的警,他聽了雅的敘述,立即採取了止付凍結措施。

就從這起報案着手,浩下定決心,向領導請示後,飛去海南拷回了幾個T的數據,然後一頭扎進電腦裏,沒日沒夜地分析。漸漸地,一張清晰的網絡詐騙圖譜分析出來,一個位於緬北的詐騙集團納入了公安機關的視線,在國內輔助網絡詐騙的嫌疑人就有好幾百人。一份完整的抓捕計劃呈放在了領導桌上。

那一戰,全局出戰200餘人,奔赴武漢、郴州、岳陽、漳州等地,抓回了100餘人,大客車都用了十幾輛。那是最漂亮的一戰,下了高速時,戰友們夾道歡迎,他着實激動了一把。

一個月後,浩通知雅來派出所領取追回的損失。看到自己失而復得的錢款,雅喜極而泣。

那天的陽光特別燦爛,浩的心情也特別燦爛。

追逃

健最近抓了一個逃亡30年的命案逃犯,同事們一見他就誇。

某日,從看守所轉來一則情報:鄰縣有一個叫某奎的人,曾自吹幾十年前在東北殺過人。這份情報很有價值,這份情報也基本沒什麼價值。只有一個叫某奎的關鍵信息,而且還不知道真假,即便是真,又上哪兒去找?

但健就是健,他有辦法。先看看東北是不是有命案沒破。一查,居然有。再篩,縮小到三個。從這三個人的信息繼續查,一個叫某福的命案逃犯吸引住了他的眼球。再從公安系統裏查,身份證照片居然是一張黑白的老照片。

試想幾十年前的嫌疑人,犯事時有可能還是小夥子,那時還沒有二代身份證。嫌疑人逃亡後,肯定會刻意躲避現代化的偵察,比如,改名換姓、整容等等。

不能就此罷休,健找來鄰縣的人問,有沒有叫某奎的人。一番拐彎抹角後,居然給問着了,還提供了某奎的電話。一查機主卻不是。撲朔迷離的身份信息,讓健幾乎抓狂。這時,他想到了三十六計中的“打草驚蛇”。他大膽地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某奎居然說的是東北普通話!

那會兒某奎正在送水,健假意買水。某奎拉着水送到指定位置時,被來了個“甕中捉鱉”。健拍了拍某奎的肩膀,操着一口蹩腳的東北普通話說,“*福,三十年了,我們找你找得好辛苦。”

某福一下子癱軟,和盤交待了三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發生的命案。

事情都過去好久了,時不時地還有人會問健,是怎麼研判出來的呀?健卻含糊地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掃黑

接到舉報信,宇已經是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信是實名舉報。信上說,糖是黑社會,長期欺霸豬市。

既然是黑社會,必定是有一定的勢力。打,不是簡單的事。宇受命牽頭這起專案,先從受害人查起。

甲講述十幾年前自己與糖合夥做生意的事,一開始兩人合作愉快,隨着生意的做大,兩人出現了分歧,糖想獨霸整個豬市,找來小弟威脅甲,甲不答應。小弟們一哄而上,打得他脾臟破裂。

乙是供應商,市場行情好的時候,乙想漲價。糖不答應,找小弟去遊說。乙也是不服輸的人,市場經濟,不能由你糖說了算。但最後,還是讓糖說了算,不但沒漲價,乙還被打折了一條腿。

丙是一學校食堂原材料採購員,採購新鮮豬肉是他最基本的要求。一次,丙拒收了糖送來的變質豬肉,並終止了學校與糖的合同。糖大爲光火,令小弟送了10頭死豬到學校飯堂,誣衊是丙喫回扣,還揚言報復丙。丙懾於糖的淫威,被迫繼續履行合同。

……

宇收集的材料堆滿了小半間屋子,糖的罪行罄竹難書。此時,糖似乎嗅到了一些風聲,一邊找人給宇“打招呼”,一邊準備潛逃。

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決不會缺席。宇一路追擊,最終在雲南邊境將糖抓捕歸案。

追風

潤看起來憨厚,木訥,但他養的警犬卻機靈異常。

潤從小就喜歡犬,從老家的那條中華田園犬,到部隊的軍犬,他都精心餵養。轉業到公安後,他仍然選擇了養警犬。他把全身心的熱情都投入到了警犬事業中,先後餵養了幾隻著名的警犬,最喜歡的還是那條叫追風的警犬。

潤最自豪的事就是帶着追風去北京參加冬奧運會開幕式的安檢。他和追風坐了汽車坐高鐵,再坐飛機,然後到了場館。給大型活動做安保檢查,看似一種榮耀,實則是一份責任。這份責任非同小可。追風似乎也懂得這種責任,認真細緻地對每一排座椅排查。那麼大的場館,他們一氣檢查完,在確保絕對安全的情況下,再交給主辦方。

潤告訴我們,追風受訓於公安部南京警犬研究室,先後參與偵破大小毒品案件100餘起,繳獲毒品6000餘克,完成了一系列重大任務,被授予“國家二級功勳警犬”。

潤和警犬們的關係很好,像親兄弟一樣,他們的故事像風一樣傳遍了整個警營。

刑警的故事還有很多,每一個故事看似獨立,但他們的內核卻是一致的,就像散文一樣——形散而神不散。所以,刑警是一篇散文。

(作者系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馮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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