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長河（國際問題學者）

6月1日晚，美國國會參議院通過一項關於聯邦政府債務上限和預算的法案，讓持續多時的美國債務上限危機得到階段性熄火。不過，此舉只是給火山加上蓋子，多年來美國“寅喫卯糧”積累的債務危機並未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所謂“債務上限”，是美國政府可以借債的最高額度，相當於信用卡的“授信額度”。觸及這條“紅線”，意味着美國財政部借款授權用盡，除非國會另行授權，否則白宮無權繼續舉債。如果把美國債務體系比喻爲“信用卡”，那麼最近20多年來，這張“信用卡”頻繁刷爆，屢屢觸及債務上限，向世人展示美元霸權和美國黨爭最陰暗的一幕幕，也對全球經濟金融體系持續造成累積風險。

這是自二戰結束以來美國國會第103次調整債務上限，其肆意提高“授信額度”之多，近乎玩笑。由於國會的否決權和日益加劇的兩極分化，民主黨和共和黨之間經常就債務上限展開權力鬥爭。目前美國聯邦債務規模約爲31.5萬億美元，相當於每個美國人負債9.4萬美元。

爲什麼美國的債務如此之多？根據美國財政部的數據，31.5萬億美元的債務不僅是近期的開支，而是“美國聯邦政府自建國以來累計的未償借款總額”。美國政府的資產負債表上總是有一些未償債務——在建國之初，“美國獨立戰爭期間的債務爲7500萬美元，主要是向國內投資者和法國政府借款以採購戰爭物資”——而隨着債務增加，付息也在增加。

許多經濟學家更願意考察美國債務數額與國內生產總值（GDP）之比，而不是債務的“底線”數字。按照這個標準，美國的債務也會相當可觀。聖路易斯聯邦儲備銀行的數據顯示，目前美國的債務與GDP之比約爲120%。美國的債務與GDP之比通常在戰爭結束時飆升，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曾達到113%，這一數字的最低點是1981年的30%。

1971年美國宣佈美元與黃金脫鉤以來，發行美元的擔保物由黃金轉變爲美國的主權信用。換言之，美元變成了一種沒有兌付擔保物的貨幣，其發行的外在約束就此去除，美債擴張的“潘多拉魔盒”由此打開。

上世紀80年代起，美國政府大量舉債已經成癮。1985年，美國從淨債權國變爲淨債務國，此後債務規模不斷攀升，除了克林頓政府時期曾短暫回縮。進入21世紀，美國債務更是大幅增加，因爲“兩黨的政治家都習慣了借錢來資助戰爭、減稅、擴大聯邦開支、照顧嬰兒潮一代以及採取緊急措施來幫助國家度過兩次大傷元氣的衰退”——《紐約時報》記者吉姆·坦克斯利寫道。1990年迄今，美國國債規模從3.2萬億美元一路飆漲至31.5萬億美元。

從自行授信到不斷失信，再到不斷增加授信，美國手上的這張“信用卡”越刷授信額度越大，越刷待付賬單越長。展望未來，美國債務還將如滾雪球一般增長。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預測，美國債務規模佔GDP的比例到2052年將高達185%。據美國穆迪分析公司預測，到2025年或2026年，美國每年需償付的國債利息將超過軍費。據《紐約時報》報道，美國政府未來10年國債將增加19萬億美元，這是“付息成本上升、退伍軍人醫保、退休人員福利和軍隊開支增加的結果”。

《日本經濟新聞》刊文指出，美債危機讓“美國市場和外交信譽受損”。美國《外交》雜誌網站指出，嚴重的債務上限危機可能導致世界大多數國家不再信任美元，加速國際霸權的終結。這將是美國自己製造的驚人潰敗。

美國這樣的國家到底會不會破產？現階段的答案是：不會。因爲美國有自己的貨幣，而且沒有外幣債務，美聯儲理論上可以無限地印刷美元來支付國內和國外的債務。但如果共和、民主兩黨未能就債務上限問題達成一致，政府會因爲債務上限而停擺，主要評級機構可能會降低美國的信用等級。2013年10月，奧巴馬政府曾爆發類似危機，由於民主、共和兩黨未能就債務問題達成共識，美國政府陷入17年來首次關門風波，10月1日起非核心部門停擺，約80萬名政府僱員實施強制無薪假。受此影響，奧巴馬取消了亞洲之行，包括缺席亞太經合組織第21次領導人非正式會議和東盟峯會、東亞峯會。

值得注意的是，不僅美國政府舉債成癮，美國個人和家庭也舉債成癮，“寅喫卯糧”現象嚴重。據美國《國會山報》網站日前報道，美國的信用卡債務已經超過或即將超過1萬億美元，一個典型的美國家庭現在揹負着1萬美元信用卡債務，這兩項數據均已創紀錄。美聯儲數據顯示，美國信用卡債務爲9860億美元，兩年內增加了2500億美元。美國個人理財網站WalletHub在2022年底的報告認爲，美國信用卡債務已達1.2萬億美元。

如此“寅喫卯糧”，美國還能撐多久？供圖/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