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烂肥肠

文/李玮

都说早餐是城市一天的开场白,注入一整天忙碌的动力。在老家梁平,很多市民的一天是从一碗“烂肥肠”开始的。

张老师是国家级非遗项目梁山灯戏的老戏骨,在朋友圈里也是个出了名的“好吃狗”,退休后一直居住在重庆中心城区,当起了“研究孙”。不过,每次回到小城,他都要约我到一个老地方吃早餐。

“老板娘,老规矩,每人一碗烂肥肠、二两老白干、三两甑子饭,外加一碗毛米汤、一叠海椒酱、一盘萝卜丝。”

张老师与老板娘都是梁平县城北门的老街坊,从这个早餐店诞生开始,就是这里的老顾客,每周要来光顾一两次,前后吃了四十多年。“一晃大半生,老板娘也媳妇熬成婆了。”张老师说。

一道菜品一家店。梁平烂肥肠诞生于上世纪80年代初,最初为破旧窄小的木板房,位处县城最大的汽车站和农贸市场“金三角”。老板管酒管饭且只收那碗红烧肥肠的钱,食客也大多为从事搬运的力夫和赶早的旅客。由于肥肠炖得熟烂且风味独特,店老板豪爽大气,老板娘模样俊俏,食客口口相传,逐渐成为吃货们的“幺店子”和“老铁们”聚会的最爱。不经意间,这个店貌破烂、肠身软烂的“烂肥肠”,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地叫出了名。

不尝不知道,一“肠”忘不掉。记得我第一次吃烂肥肠是在20多年前。厂里一个师傅生病住院,我们一大早从蟠龙山上赶车进城。从医院探望出来已是上午十点,大师兄推荐到北门去吃烂肥肠——不但送大米饭还送酒,价格还特别“亲民”。我们三个“毛头青”,穿过县城西大街、“五层楼”地标和繁华的北门,来到北外街一所烂房子前。一人一碗烂肥肠,三碗白米饭,每人还喝了半斤苞谷酒,打着饱嗝出来已是晌午。

人在异乡,胃在故乡。因为烂肥肠,小城市民出门在外更多了一份对于老家味道的执念,成为他乡难以寻觅的乡愁滋味。即便从外地归来,我们都是先吃一碗心心念念的烂肥肠再落屋。儿子在成都读大学,也曾把烂肥肠打包到学校,与天南地北的同窗好友分享巴渝特色早餐的“重口味”。

川菜的精髓是调味,硬核是红汤。在一般人看来,烂肥肠其实就是红烧肥肠,蕴涵了传统川菜最原始的做法,具有川渝江湖菜“尚滋味”“好辛香”特征。其实,烹肥肠除了选择新鲜上好的食材,关键在于多重漂洗,彻底去除膻味儿。厨而为师,味而成道。对于梁平烂肥肠第二代传人银娃来说,对美食的悟性除了对于火候、用料的拿捏,还有父亲的口传心授和自己日积月累,以至于每一锅都能准确把握,一气呵成。凌晨四点多,银娃就开始在离城不远的乡下老家烹制,新鲜食材经由烫、炒、炖等制作工序,辅以辣椒姜葱蒜等,用料多而足,确保肥肠味鲜醇厚。

每天晨曦微露时分,盛装成品的大锅搁置于小城街边的店门口。烂肥肠经过红汤浸润色泽黄亮且丰盈饱满,“咕咕”泛着鲜香。客人进店,老板娘手起勺落,托起一碗烂肥肠,再缀以鲜嫩翠绿的葱末芫荽。饥饿一夜的食客早已垂涎欲滴,加上赠送的大米饭、老白干等其他几样,开始给这一天的活动“充电”。

老熟人、老座椅、老土碗,烂肥肠算不上珍馐,但汤汁浓郁,口味浓厚,下饭佐酒两相宜。吃客或独自浅饮两杯,生活百味,细细咀嚼;或呼五邀六,喝酒划拳,粗犷豪爽。菜完酒毕,一定要用剩下的烂肥肠汤汁泡饭,酒足饭饱,才算豪放人生。抑或打包一二份回家,根据自己的口味,与各种食材混合加工,衍生出“肥肠+”,也是最佳的选择。吃烂肥肠必须标配一叠爽口的萝卜丝,外加一碗浓稠滑腻的毛米汤,那清淡的“米油”沁人心脾,既解油荤又有助于消化。

有人云“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烂肥肠那酣畅淋漓的经典味道、“老铁”们的硬核情谊,老板的江湖情怀,“饕客”们把酒言欢,味留唇齿,香留心间,挂肚牵“肠”,可谓至味人间。

(作者供职于梁平区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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