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逢春水

文/樊江林 

长江上游再也没有了烟雨江南的灰蒙蒙的昏暗暮色,取而代之的是武陵山系重峦叠嶂的翠绿和云雾下隐天蔽日的十分快意。

上游的冬天来得遽烈,几乎刚刚入秋,冬天的影子就开始侵略了。处在四川盆地的大火炉当中,夏天也几乎占据了一年中的很大一部分,从春天正兴奋的时候,它就悄然潜入,到了九月,仿佛还不见秋天的身影,这样无形的挤压与虚幻的消亡中,我们见到的少许秋天,也要坦然剥削了一年中几乎最有兴致的时段。我们无需操手围着炉子争抢一团火,我们无需在风的压迫里将自己裹得一无是处。我们长叹着看见金色的田野装载下了整个秋天。又不用去刻意形容夏天是如何炙烤着身体,冬天又怎样凛冽着双眼。我们当然快乐,那些栉风沐雨将在这里被装进口袋;所有腐烂的年、月、日都从这里开始蓄谋新的起点,它们保足了食物,度过冬天的封锁,迎接下一个起点。

秋天是何等幸福,所有被遗忘的色彩都将显现;那些老去的时间,我们都不必怅惘失意着怀念。这是重逢的季节,是洗出胶卷最佳的地点。当然秋天是一个完美的地点,完美成了人间绝色的地点。假若秋天记载着时光,每一片落叶,都是风在亲自书写。上游的秋天,又不全是霞光般的金色。那样纯粹的松杉几乎于这个装满彩色音符的方圆盒子无动于衷,除了在深冬,雪被缄默着覆盖,它们总是留着不变的表情,沉默寡言。我所见证过的世界里,这样的秋天属实是少有的。其实文字里描述的秋天依旧愚蠢疏浅,一个句号就可以如释重负,更何况秋天不只有从立秋到霜降的色彩。它是解脱、是盛开、是出发、也是潇湘逢故人。

岁月的秋、人生的秋也许长叹着诀别,判断生与死,期待来世不苦短。年少的无知应当是幸福,青春的翘首才真正难求。

通过一条小径,注意到的应当是大道,但结束这段行程,就像透过玻璃凝望窗外一样,只有在心底才有波澜。青春是个概念,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我们一无所知,并以为青春遇到秋天,就会骤然逝去。青春的永生并不会落入俗套,该如何叙述过往才实属可贵。从前是花红柳绿、春水多情,心心念念的青春无处逃脱,我们无处去萧索;再有东风吹到了雪山,江水流入了沧海,我们洒脱着赞叹、欢喜着度过。在秋天,青春没有因果被称作时段,我们没有理由在寸金中悲叹。时间之上,秋光荏苒;生活之中,时间无地自容。一江春水何处觅悲愁?春天的花开在深秋,无虞是顺水的舟来了。凡是指针与数字,都由时间主宰着,青春之水,我们恰到了色彩缤纷的秋。怀念是一种方式,消逝是一种结局,相逢是一种回首……

那个放浪着的“我言秋日胜春朝”的独特诗人,也许在青春华年有着东流的江水的固执。秋天,我们在即将诀别的渡口遇见已然消逝的春水,彼时分道扬镳,回忆实为凄美,庆幸这汪水来过。所以,秋天的固执是心口的门,水流代替了时间吗?它载着时间。我们相遇,我们初逢,我们再逢,我们覆辙,仍是青春。

谁平凡过?消亡过?有一个秋天在春水的尽头度过,才有力去记住那些失落的、懊恼的、不甘的、错过的、别致的……

作者简介:樊江林,笔名遥夜,重庆市丰都县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丰都文艺》《涪陵文学》《散文诗世界》等。著有诗集《诗之梦》。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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