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 临沂报道

28岁的年龄，身高却不到1米2。外表看起来像个孩子的小鹿，照护着临沂市社会福利中心的20多名孩子。

在中心“落户”的第12个年头，小鹿常觉自己的人生写满幸运。幼时虽被亲生父母弃养，但后来寄养家庭给予的温暖与爱意，让一度飘摇的生命绽放无尽光彩。身体上的缺陷该用怎样强大的内心弥补？小鹿给出了普通又轻快的答案：乐观向善。

与命运交手的日子里，小鹿向外界证明，身高缺陷不是一道枷锁，困不住她的人生。

福利中心的孩子成为中心护士

毗邻祊河，临沂市社会福利中心在闹市中觅得了一片宁静之地。大多数时候，这里的孩子不吵不闹，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踏足5楼的护理部时，几声啼哭闯入了耳中。工作人员解释道，护理部相当于福利中心的医院，只有生病的孩子才会来到这里。哭声更像是他们感到不适，向外界寻求帮助的信号。

接收到信号的小鹿，第一时间熟稔地拍着孩子的后背，耳边落下几句温声细语，原本情绪激动的孩子在她怀里渐渐安静。隔着护理室的玻璃，如果不是身着蓝色的护士服，人们可能很难认出那两道依偎在一起的小小身影中，有一道属于护士小鹿。

不到1米2的身高，让小鹿经常在这群孩子中“隐身”。但别看小鹿个子小，在护理部的岗位上，她可是一员“老将”。

“我2018年正式参加工作，来到福利中心成为一名护士。” 今年已经是小鹿工作的第6个年头，但在她的讲述中，与福利中心的这段故事还有更长的时间跨度。

对小鹿而言，人生的齿轮是在罗庄一对善良夫妻带她回家时才开始转动。关于幼时被弃养的经历，早已在寄养家庭的包容与关爱下冲刷殆尽。如今，小鹿很难再回忆起那段灰暗的时日。

2012年，由于户口、政策等多方面原因，17岁的小鹿进入临沂市社会福利中心开启了新的生活。彼时，小鹿正在卫校读书，生活环境的改变令她有些招架不住。但中心姐姐们的悉心照顾和陪伴鼓励，让小鹿迅速融入了这个温暖有爱的新家庭。

六年后，大专毕业取得护士执业资格证的小鹿，通过招聘考试，从福利中心的孩子成为照顾中心孩子的护理部护士。“福利中心庇护着因各种原因失去家庭的孩子，我在这里感受到了一份特别的爱。”小鹿说，她想学着那些姐姐们将这份爱延续下去。

生活围着孩子转

上卫校时的小鹿其实从未预料过，有一天照顾孩子会成为她生活的重心。

那年人生的分岔口上，一头连着卫校，另一头通向幼教。“那时候没想和孩子打交道。”小鹿坦言，这是她选择卫校最重要的原因。

命运就是如此出人意料。兜兜转转一大圈，小鹿最终还是成为与孩子接触最密切的群体之一。

小鹿还清晰地记得在中心照顾的第一个孩子。“是个三岁左右的小帅哥，我叫他楠哥。”那段遥远的记忆随着小鹿的回想，重现眼前。楠哥是一名孤独症儿童，左边胳膊少了半截。“我来的时候，楠哥每天哭闹，甚至用头撞墙。”

小鹿用“心里揪着疼”来形容自己的感受，那时她还只是一名在福利中心实习的卫校学生。“我很好奇他的世界，只有不断与他接触，才有机会走进去。”小鹿说，自己每天做的最多一件事就是牵着楠哥到处走，自顾自地跟他说话。

小鹿就这样“强势闯进”了楠哥的世界。当楠哥第一次主动伸手触碰小鹿的脸和鼻子时，“那一刻心都软了。”惊讶过后，是溢于言表的幸福。小鹿觉得，自己年轻时天真的想法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改变。

但成为一名合格的护士，小鹿要学习的还有太多。“真正实践起来，与书本天差地别。”小鹿说，来到护理部的每一位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情况，在交接时就要摸透他们的衣食住行习惯和脾气性格，并且牢记在心。

“在这里工作，必须有非常强大的责任感和耐心。我们不仅负责给孩子治病，还要照顾孩子的日常生活。”足足大半年以后，小鹿才逐渐对护理工作得心应手。时间排得很满，充实也辛苦，小鹿从不觉得麻烦，“看着这些孩子吃饱喝足，身体好转，心里特别满足。”

慕献芸是护理部里的资深老员工，她的脑海中还留存着许多关于小鹿成长的记忆碎片。

“刚来中心时，她就经常带着孩子玩，给女娃娃编漂亮的小辫子，领着他们唱歌跳舞。”时间没有带走小鹿身上的活泼阳光，反而更添几分沉稳干练。纵使两人已经成为并肩作战的同事、家人，慕献芸印象最深的还是多年前阳光下，小鹿带着孩子唱跳《三只小熊》的可爱模样。

爱意改变不完美人生

小鹿时常觉得人生是幸福且幸运的。

她思维正常，身高也没能成为束缚她的存在。幼时虽遭弃养，但后来寄养家庭在她身上倾注的包容与关爱，浇灌出了一朵盛开的太阳花。

养父母并没有因为小鹿异于常人的身体，就将她送往特殊学校就读，而是在普通学校里念完了小学、初中。“小时候，我意识不到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什么状态，我只知道自己矮，但其他方面我并不比别人差。”

在小鹿的讲述中，可以感受到周围人都在为她极力创造一个充满温暖与爱意的成长环境。养父母、家里比她大十多岁的哥哥姐姐、老师、同学、福利中心的姐姐们……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予小鹿成长的勇气。

“刚上初中那会儿，确实有过自卑的时候。”但从小在爱意浸泡中长大的小鹿，很快就扫走了这些负面情绪。“人活一世，我活着自然有活着的道理，其他不用在意那么多。”

见到小鹿以后，迪士尼动画《疯狂动物城》中主人公朱迪的形象，跃然出现在脑海。同样是小小的个子，一位在满是“大块头”的动物城警察局里成为正义勇敢的兔子警官，另一位也在看似不可能中当上了温柔坚韧的护士。

小鹿也很喜欢朱迪这个角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只不过方式不一样。”小鹿说，与其他人做同一份工作，会面临更多困难。“与其觉得难，不如好好练，我不能总是麻烦别人。”

护理室旁边的沙疗间见证了那段拼命努力的时日。小鹿刚来时打针技术不好，部门里的护士姐姐安慰鼓励着，她自己也拿着废弃针筒没日没夜地练习。那时候，中心领导知晓小鹿的情况，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个结实的木板凳。现在，小鹿已经很少用到它。

小鹿感激着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位热心人。寄养家庭给了她一段完整简单的童年，她现在的微信头像还是与姐姐一起的闺蜜头像。福利中心是小鹿的第二个家，庇护着她一路成长，她也希望用自己所学回馈这里，让更多的孩子感受爱、理解爱、传递爱。

跟孩子在一起久了，小鹿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年轻，有冲劲。“上天给的，我改变不了，那就自己创造。”小鹿喜欢别人称呼自己“少侠”，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很酷的女孩。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小鹿”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