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以來心懷愧疚,愧疚自己的冷漠,八年來沒有去看過我哥一眼,讓他一人守候在冰冷的荒島上。今日特地來尋覓他的蹤跡。

八年前,我是一個天真、無知、任性的孩子,也是一個愛搞破壞而不承擔責任的人。也許是年少不懂事的緣故吧,我和我哥是兩個水火不容的個體,是矛盾的兩個對立面,天天打鬧爭吵沒有停止過,而每次都是他一個人承擔後果。

記得八年前,村子裏沒有人家住得上瓦房,全部的房景就是連成一片的茅草屋。那時候連做飯的木柴都難以自給,常常要到山上去偷外寨人的,而且是半夜去的。暗淡的月光下,陣陣的砍刀聲不斷,一棵棵的樹苗應聲而倒下……那個冰冷的夜晚,我們也一樣進攻別人的山林,身後傳來的是一片烏鴉淒涼的哀鳴,還有一種鳥,會叫出老人和小孩的聲音,其聲哀怨令人毛骨悚然。

由於偷伐的木材太多,我們只好把它運到各自的樹林裏,等待第二天再去自己的樹林搬運戰利品。搬運完以後,我哥對我說這輩子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了,下輩子也不會,他要我努力讀書,走出這大山去,不要讓父母再受苦受累了。我當時不明白他的話,只是點頭。記得那晚我照樣反着他,可他卻處處順着我,說做哥哥的沒有好好照顧過自己的兄弟,他沒有理由再讓我生氣,這讓我感到很意外。

第二天午飯後,我們把成羣的牛羊驅進了秋家壩。他讓我去人家的玉米地乘涼,順便防止小羊偷襲人家的玉米,而他則和另外的幾個孩子去小河游泳去了,我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他卻用一個可愛的鬼臉逗我。那一天天氣很悶,我在一棵松樹下乘涼,莫名的就睡着了,做了一個很神奇、很恐怖的噩夢。這個噩夢驚醒了我無數次,可每次閉上眼都能把夢繼續下去,這令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七月的天氣真熱,我正在河邊上尋覓可食用的水源,卻被我的五叔公罵道;“你哥已經溺水死了,你還要到河邊去,快給我上來。”這莫名的話如同雷轟讓我暈昏迷了。醒時我已經在我小叔的背上,他問我要不要去看我哥最後一眼,我小叔從沒有騙過我,我這時確信我哥死了,從他背上跳下來,狂奔到我哥死的地方。哪裏已被許多人圍成了一大圈,裏面靜靜地躺着我偶的哥哥,不管我怎麼做,他都沒有看我。我大哭起來,“你還沒有疼過我,還沒有做到一個哥哥的責任,你不能這樣一走了之……”我把他抱在懷裏,這是我第一次和他擁抱,也是最後一次。現在我才明白那些該死的烏鴉,該死的噩夢,那不祥的預感,給我的竟是這樣的懲罰。

村裏人說他沒有娶妻生子,不能埋在祖墳的墳地,要求一把火把它焚於秋家壩,我哭喊不同意,最後把給外婆預訂的棺木給了他,在秋家壩給他壘了一個小墳。那一晚我一直對他哭了好久,說了很多的話,他卻一直沉默着。許多鳥兒伴着我的哭聲鳴叫,把整個秋家壩襯得如此的荒涼。自從那晚過後,我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傷心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想再傷心,還是怨恨他丟下家一走了之?

冬去春來,花開花落,又八年了。潮來潮回、風吹雨蝕,今日再也見不到他的影蹤,只留下白沙一片。無人知道這裏埋葬着一個救人而獻出十八歲青春的英雄,他在這裏沉默,在這裏固守荒島。青山依舊,綠水長流,物是而人非,只有海鳥飛過,只有亂草蓬生。淒涼之中,於壩而泣。

今日趕來,專程向你致歉,怪自己當你年幼無知氣你,怪自己這八年來沒有來看過你,讓你一人孤守荒島,只有明月作伴。今日給你的什麼也不在了,萬物皆無時,兄弟只能祝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快樂

附:秋家壩之戀

灼灼烈日曬黑你的肌膚

無情的海水侵佔你的領土

海鳥放肆的立在你的身上

你沉默不語 琴聲悲咽  

九月的風吹亂了墳頭上的荒草

皓月映照你龐大的身軀

孤守荒島的歲月

你沉默不語 秋風哀號

白沙掩埋了你屋子

青山遮住了你對家鄉的遙望

半夜星辰與浪對飲

你沉默不語 海潮憂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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