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么我们看一下什么是个人史书写呢，完整的说法就是个人历史的写作，个人历史的记录，也就是说完整地记录一个人的生命历程。所以这样的话，我们的传记写作就比较活了，不会像以前一定要到人死以后才能写作，这个是个人史书写的一些特征。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最近我们比较喜欢用一个词叫“个人史”。个人史就是我们以前讲的传记。那么，“个人史”与“传记”这两个概念有什么区别呢？我们先看下这两个概念是怎么出现的。

4.1个人史概念的出现

“传记”这个概念在中国出现比较早，在古汉语里就有“传”，比如像《穆天子传》这样的书。秦汉以后，《史记》开始出现列传。从此以后，我们的传记成为二十四史里比较核心的一部分。那么传记是什么东西呢？我倾向于它是组织史也就是国家史里面的一个部分，所以二十四史里列传，它是综合体国史的一个部分。所以这个概念相对来讲，也比较凸显其公生活，也就是怎么做官等。

个人史概念出现稍微比较晚一点。到了明朝的时候，出现“一人之史”。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梁启超提倡一个概念叫“人之专史”，此后我们用这个词不是太多。我们到了80年代开始看到“个人史”这个概念的出现，比如说有一个日本人写的书《我的忏悔》，副标题就是“一个少尉的个人史”。

宪兵时期的土屋芳雄

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的时候，我们看美国一个报业大王叫凯瑟琳·格雷汉姆，她的传记称《个人史》，我们中文把它翻为《个人历史》。这个概念真正在我们中国比较流行是2000年以后的事情。你看看个人史这个概念，以为是一个历史概念，一定是历史学家在用，其实大错特错，我们发现最早用这个概念的人，是文学界的人在用，他们称为“个人史写作”。我们看看标题就可知道，它的重心在于写作。什么是个人史写作？是关于个人史主题的写作。这个概念我觉得很不错，可以给我们很丰富的想象余地，所以我们觉得把它稍为改造一下，可以成为一个历史学概念，我把称之为“个人史书写”。那么我们看一下什么是个人史书写呢，完整的说法就是个人历史的写作，个人历史的记录，也就是说完整地记录一个人的生命历程。

那么我们看一下个人史这个概念，它怎么会到了21世纪，我们开始比较喜欢用个人史？个人史出现的背景是什么？我们看一下“个人史”这个概念。什么是个人？这个概念对我们中国人来说还是比较生疏的，因为我们以前一直比较强调集体。个人它是放在国家与社会对应角度来看，个人是社会人，它是自然人，也就剥离了身上附属的各种组织属性。它相对应的是以前在国家体制国家里的人。所以这个概念的出现背后是很大的转型，我们的国家形态由传统的政府型国家向现代社会型国家转型，这个是关于个人史的概念和它出现的背景。

4.2个人史书写的特征

个人史，我们先看一下它的性质是什么？说到个人史我们会想到这是个人的事情，跟我们这个国家跟我们这个集体是无关的。这是一种误解，个人史在表面上它是个体的历史，好似那是个人的，但实际上是公共的历史。为什么这么说呢？第一，国家的历史是由无数的个人史汇总而成的。按照我们现代的国家，人人即国家，所以没有个人也就没有国家。第二，个人史虽是某个人的历史，但体现着那个时代的历史的记忆，所以可以讲是个人的国家史。其三，我们看一下，个人史里面不会是一个人，我们人总是群体中的人，所以个人史里面它里面会涉及到跟这个人相关的周围一群人。第四，个人史在生活中是个人史，但是一旦形成了文本以后，进入文本世界，它就成为了公共的文化产品，所以我们个人史表面上是私人的，实际上它是公共的。这是我们关于个人史性质的一些看法。

接下去，我们看一下个人史有哪些特征。个人史书写的特征，我觉得可以归纳为几个方面：

第一，它是主体性写作，个人史更精确的概念跟我们的自传是有关的。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以前的传记都是他传，即别人替你写的，而自传是自己替自己写的，或者说自己叙述自己的历史。我们看一下，你看凯瑟琳的传记，标题是《个人历史》，副标题是“个人自传”，我们可以看到这两个概念有时候是可以替换的。什么叫自传呢？自泛指本人，所以自传是各个时代自己写自己的历史，这当然是了不起的事情。因为我刚讲过，我们的历史从前是由第三人写的，本人往往是没有这个权利书写的，现在历史创造者自己来写自己的历史，这当然更加主动，这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第二，它是独特的人性体验。你们想一想，我们每个人走的人生道路是不一样的，那么不一样的话，每个人的体悟也是不一样的，那些如果个人史的书写就可以写下来人生的体悟，那么我们可以从一个人的传记中可以看到他的人生体悟，所以这一点非常重要。

第三，是由微而宏看历史。我们传统的历史学是组织史，它往往是从政府的宏观视野来看个人的，而我们个人史是从社会个人个体来看历史，它的角度是由小见大，这样的视角有时候可能会更加到位些，或者说更加生动一些。

第四，是发现身边的历史。我们以前讲到历史的时候，都是国家的历史民族的历史精英的历史，很少注意过身边的历史。我现在告诉你，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写以后，我们身边到处都是历史，身边的个人、家庭、组织，他们的历史都是历史。

第五，是动态化的写作，我们中国人以前有句话叫盖棺定论，什么意思呢？即人死了以后才能写传记。这个观念我们今天要更新一下，个人史书写它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个人史书写它是个动态化的概念，可以青年时期、中年时期，可以老年时期来分别写作。不同的时期，它的关注重点会不同，体现着不同的历史观。所以这样的话，我们的传记写作就比较活了，不会像以前一定要到人死以后才能写作，这个是个人史书写的一些特征。

4.3个人史书写的意义

有人马上会想，作为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个人，觉得好像不值得写，写它干麻。很多人不理解，我们这里提供几方面理由供你参考。

第一，它是认识自我的有效途径。在古希腊德尔菲神庙里面，记录了一些圣人的箴言，其中一段是“认识你自己”，我觉得这个观念很要紧。我们人来到人世界，很大一部分要认识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问希腊哲学家泰勒斯，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容易，泰勒斯说“给人提建议最容易”。那么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最难的？“认识自我是最难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们的眼睛是朝外的，所以看别人都看得特别仔细，而看自己有时候就看不清楚，所以对自我的认识往往是比较不太到位的。这就是我们人来到人世界的很重要的一个东西，就是认识自己。个人史写作通过人生的梳理，让你更加了解自己。

古希腊德尔菲神庙

第二，历史记录对象的多元化。我们几千年来的历史写的都是精英，普通人好像不值得写。但是我们现在提倡个人史写作，就可以打破这样的锁链，让我们每个人都参与进来，这样这个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都可以进入到这个历史记录的世界。

第三，让普通人垂名于世。很多人说，在生活世界的普通人他们经常会说，我是一个生活世界的小人物，我有什么好写。他就不懂，在生活世界也许是一个小人物，但是我们一旦把你的历史记录为文本，就进入到文本世界以后，你就有可能成为文本世界的名人。所以我常对那些小人物讲，你在生活世界中是个小人物，这样的人物更加要写，因为进入到文本世界以后，你就有可能在文本世界成为一个大人物。比如我们看晚清《刘大鹏日记》，虽然是个小人物，但是他留下了日记，就让大家记住了刘大鹏这个小人物。

第四，记录下层人民的感受。我们以前的历史记录的，往往是精英的感受，这些大人物来到人世间兜一圈以后，他有哪些人生的经历，有哪些人生的感悟。小人物的东西我们往往看不见。我们今天提倡和谐社会建设，所以我们也提倡和谐史学建设，那么这样要求下层人民的感受你也要关注它，你要记录它，个人史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第五，藉普通人窥探世界的秘密。这个生活世界很大，后人要了解这个消失的生活世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们更主张通过一些小人物，通过一些小的视角，我们可以了解这个世界。所以小人物的个人经验、个人经历，都可以让我们了解整个的一些历史。

4.4个人史书写准则

我觉得，作为一个凡人，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要写个人史的话，我们要换个视野。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当然是以百姓大事为主。个人写什么东西呢？当然是从他一生的框架看，哪些是大事情，凡是能够影响一生的大事都值得记录下来。这个讲以百姓的大事为主。

第二，内容的人性化。我们以前的传记写的是公生活，往往偏重他是怎么做官的，或者是没有做官的话，怎么立功、怎么体现它留下一些好的光辉道德的东西。而我们今天这些普通人物，除了他们的一些事迹。他们的一些作品外，尤其要突出私生活，写出他的生活经历，他的生活经验，尤其是凸现一些人性化的东西。这一点是我们以前传统的传记所比较忽视的。而西方传记往往比较注重刻画人性的东西，我们今天凡人的传记就要写出这些人性的东西，比如作为父亲母亲可以写怎样教育儿子，怎么把家庭经营好的，怎么生存，怎么发展。

第三，要善于发掘小人物故事背后的大意义。我们小人物有时候是缺少了发现，很多东西都是有意义的，只不过你不会发现而已。

第四，多角度来观察人物的行为特征。人是多面相的，比如说，在工作领域的表现和在生活领域的表现就不一样，我们所谓八小时工作和八小时业余生活中它表现不同。人会扮演不同的角色，一个人一生之中会扮演父母亲、扮演儿女、扮演领导、扮演下属、扮演同事朋友等不同角色。他在不同的角色面前，特别是他的下属面前，他的表现是不一样的。比如说父母亲在子女前的表现，在很多地方就会不一样。我们今天写小人物该怎么写，我觉得你要挖掘多方面的表现，尤其是还有种划分法叫外视角和内视角，本人是怎么看自己，然后别人又是怎么看他的，这就是内视角与外视角。我们今天比较完整的传记，要内外视角要结合起来，这样就比较理想。

第五，凡人化的语言。我们以前的语言当然是标准的书面语，可能比较文绉绉的，这些都是精英才会用的。作为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凡人，我觉得我们今天可能更加要凸显他的个性。他的生活，我们允许他有一定口语化或者他比较直白的方式来体现，因为文化层次比较低的表现往往是直白的，不会那么拐弯抹角。所以我们看一般凡人的传记一看就懂，他不会搞得很复杂，这个是普通人传记的语言特色，这个是和他的身份职业年龄有关系的，我觉得我们今天的传记就允许它出现这样的特色。

第六，历史观的民间化。我们以前的传记动不动要体现它的组织性，用国家的视野代表这个组织来看问题。那么我们今天的个人史写作可以凸显它的民间性和它的草根性，用他个人的历史观来写他的历史，因为这是个人史书写。每个人的历史观高低水平是不一样的，我们不能够要求历史观整齐划一，所以个人的历史观应当民间化。

第七，体裁的多样化。这个传记我们用什么体裁来写呢？当然我们最常见的是纪事体和编年体，或者还有一种是纪事与编年两者结合的，或者大的纪事里面的传。那么它具体的写作体裁可以多样化，我们看北京的回忆久久公司它是怎么写的？它里面提出大概六个部分：第一，童年和家乡。第二，他的青少年时代。第三，他的成长然后工作。最后是他的家庭生活。大概分为这么几个方面来写的。我在宁波大学提倡的大学生历史书写，题目称我的青少年时代，我设计六个方面：第一，出生。第二，幼儿园。第三，小学。第四，初中。第五，高中。第六，大学。分为六章，这是我们个人史的书写。当然还有其他各种各样，我们可以做灵活的设计。

4.5个人史发展的措施

我近年提倡个人史书写，那有些学生听了后会提出，老师你的设想很不错，但是可能操作不那么容易，而且现在的发展现状也不那么乐观，我觉得这是个事实，但是我们不用担忧，我们可以采取些措施来推动这项工作的发展，比如说政府文化部门要出面倡导，公共财政也可以给予一定的资助。在这方面我觉得台湾比大陆做得好，台湾有个桃园县，他们文化局，他们大概从07、08年开创了一个大家来写传记活动，然后他每年都搞，通过征文的形式，每年推选几种，然后出资把它出版，到现在为止已经出了几十种了。我觉得这个不错，值得我们大陆的文化局学习。台湾的文化部开始的国民记忆库计划，他们用摄像方式用口述的方式来记录历史，到2014年的时候已经有六千多个人，上千万的资料。这项工作很不错，我觉得值得我们学习。我觉得公共财政预算里应该拨一笔资金来推动这项工作。

第二，事业单位民间团体媒体社区要出面大力倡导。我觉得这些东西值得我们推广，比如有个中学生历史写作大赛，我觉得就很有趣，我们在这儿介绍一下。它最早是在2011年左右，由《看历史》的杂志编辑叫李远江发动起来的。我们在大学生里面也可以进行历史的写作推广，比如说我在2008年以后在宁波大学，我们推广大学生小历史写作活动，我们主要是二个东西。一个是写个人史，一个是写小家族史。我们已经推广了七八年，到现在积累的手头电子稿有30多辑，积累的文字有六百多万字。所以我觉得，包括崔永元基金会的家春秋、大学生口述历史的摄像比赛，也有这个特色。

第三，多一些社会中介组织来代写个人史。个人史写作里会碰到一些困难。有的人会写，但是大部分人是不会写的，这种怎么办？我更倾向于通过第三者商业公司来解决这个问题。在这方面像北京等大城市里面这方面公司比较多，比较成功的一个公司是北京回忆久久公司。

第四，个人可以借助自助模版来写作回忆录。我们现在有文化的人越来越多了，有些人他自己会写的，那么有些人他体例可能会不太熟，们可以借助一些模板来写。譬如说，2008年内蒙古一位编辑叫官布扎布，他就创造了自助写作模板，题目叫做《自己写我这一辈子——当代中老年自助回忆录导写本》。会写的人，你可以直接把这个本子买来，买来以后它是有格式化的本子，你就照着着它的格式来写，这种方式我觉得也很方便。总体上，我觉得，可以通过各种措施是能够推动个人史写作的，我相信这项事业的发展是个非常有前景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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