欄目：文棚

不僅僅是童真（散文）

前夜，痛風之疾以排山倒海之勢再次向我襲來。終究敵不過鑽心之痛的折磨，只好去附近的衛生院尋醫。

盛夏遠未來臨，淅淅瀝瀝的雨絲，將南粵淋進一片清涼世界。在這多雨高溼、冷熱交替的季節，來此求診的明顯比平日多了些許。衛生院的階檐下、大廳里人頭攢動，診室內醫生面前的檯面上，張張一字排開的掛號單，在這個夏夜裏泛着冷漠的白光。

一些膽小懼醫的幼童，還未診治就嚇得躲進媽媽的懷中哇哇哭鬧。而那些年輕又慈愛的媽媽，口中唸唸有詞，連忙柔聲細語地哄勸着懷中寶寶：“別怕別怕，咱不打針。”

在此坐診的醫生是一位老醫生。因其醫齡長，看病準，找他看的人特別多。我填寫好就診紙，一瘸一拐地走出診室外，尋一長椅靜坐定耐心地等待，企盼着早一點輪到我。

等待是枯燥乏味的，我強忍着鑽心的疼痛，只覺此時的一分一秒竟然是那麼漫長難熬。正埋怨中，一個輕盈的身影飄飛於眼前，細一打量，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身着粉白色裙子，頭髮微黃的她，在兩條雀尾辮的映襯下，似一隻歡快的小白鴿，確實靈巧可愛。五官端正聰明伶俐的她，臉龐盪漾着無憂的天真。此時，我的疼痛感隨着她的舞動，彷彿緩解了些許。

候診廳裏女童兀自歡舞，舞至興起之時，雙手叉地翻起了筋斗。孰料此時不知從何走來一位身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子，快步走到小女孩身邊，雨點般的巴掌朝舞動中的女孩的臉上，手臂狠狠摑來。一張不再青春靚麗的臉上，憤怒的雙眼在冒火！許是猶未解恨，指指劃劃地不停對着小女孩罵罵咧咧。從她聲色俱厲的表情中得知，這是女孩兒的媽媽，三十開外。

見到該女子不可理喻，我感到震驚、愕然？擁有一個如此天真活潑的寶貝女兒，爲何不予以溫情的呵護與憐愛，反而毫不留情地對幼女施以暴力。我不知，一個母親，那慈祥和母愛到哪裏去了？

無端捱揍的小女孩，只若無其事的在媽媽面前呆了不足分鐘，在聲聲漫罵中恢復了活蹦亂跳。之前發生的不愉快好似乎與她無關，早已飛到遙遠的爪哇國去了。斥責聲依然在耳畔聒噪，小精靈卻充耳不聞，自顧自的在候診大廳那“寬廣的舞臺”，舞動她童年的夢。

值此兒童節來臨之際，小女孩全力以赴展示的，也許是從某某幼兒園新學來的舞蹈。爲了舞技的熟練，優美，沒忘老師的叮囑正抓緊時間排練着。在這寬敞的大廳中，當着陌生人的面，不失時機，展示着她的才藝。

隨着小舞者的飛旋，此時她那幼小的心靈也隨風飛揚,飛出這個令人生厭的診所，飛到她完美無缺的童真世界,飛到她五彩繽紛的童話王國。在她那潔淨美麗的心靈裏，旋轉着一個夢幻般的王國，那裏有白雪公主，還有美人魚……

歡欣雀躍，童心飛揚，沒有鮮花沒有掌聲，依然忘我歡舞的女童沉浸在藝術的海洋裏。此時，從門外走進來一位三十開外的男子，個頭不高，燃燒着怒火的眼睛注視着女孩，闊步上前來了個老鷹捉小雞，一手將女孩按住，一手像擊皮球似的在小女孩的背部，手臂上猛烈拍打。

小女孩的連番遭罪令她猝不及防！深覺驚奇之餘，只是百思不解。在這短暫的幾分鐘內，這個活潑可愛的小精靈竟然遭到兩頓恨揍！此等咄咄怪事，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外人提及我斷不敢相信！在稍後的察言觀色中，得知打人者是女孩兒的“鷹爸”。

此夫婦二人可謂是夫妻同心，前後對自己的女兒施以暴力，不知她們是何居心？而連遭打罵的小女孩不哭不鬧，默默地承受着暴風雨來襲。事後只背轉身，小手飛塊地在眼角悄悄地抹了一下。須臾，又若無其事地翩翩起舞，之前的不愉快彷彿根本沒有發生！

見此一幕，我不得不佩服小女孩，竟有如此超凡的抗壓能力。爲了自己不在衆目睽睽之下淚流滿面，也爲了父母親不受虐童的嫌疑，硬生生地抑制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在她柔弱的心海嘩嘩而流。

端坐一旁，作事不關己狀的我，靜觀了事件的全過程。由於事發突然我欲阻未及，油然而生的一種負罪感在我內心驅之不散。這對受過文化教育的八零後的年輕夫妻，爲何會這樣？

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沉浸在藝術生命中，那晚發生於你身上那意想不到的心酸事，於你成長的天空中留下驅之不散的陰影，會成爲你日後歲月裏永久的痛？受辱之後的你默不作聲，這種乖巧，莫非是你今生最寶貴的財富。

爲人父母者應懂舐犢情深，天下父母，又有誰會不爰自己的孩子？當日在大庭廣衆之下這對施暴的夫婦，其出發點也許是對的。她們也許是愛之深恨之切，由於自身素養的差異，而導致處理問題過激。

孩子是家庭未來的希望，也是家庭和諧歡樂的源泉，一個沒有孩子歡笑的家庭會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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