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郁乃说:“日本茶道是沧桑世俗的人间道,向天,向地,向神灵,归心于安。”

日本茶道史,也是日本宗教、哲学、伦理与美学的发展史,600年茶道流变,成就日本人在生活中美的底蕴。日本的茶道,是这个民族的生活艺术,是日常起居的礼节,也是一种社交的规范。他们所重视的,是人与人之间在和睦、宁静氛围下温暖的心灵交流,这是诉诸美感的盛筵,也是懂得品味的生活;他们所弘扬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互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要求人们恪守生活的静寂、安雅,崇尚礼节,修身养性,不断地完善自我。

茶文化,起源于中国,后经日本求学僧侣带回日本,逐步将这种生活的“茶文化”发展为“道”。这种“道”,独具有日本民族的艺术形式和精神内涵。中国南宋时期,日本求学僧侣“荣西禅师”两次来宋,带回日本的不仅有《天台新章疏》30余部60卷外,还带回了茶种,并种植于寺院,同时传授带回的佛法和饮茶文化。所以,日本茶道从形成初始,便根植于佛土之上,与禅宗文化密不可分,荣西也被尊称为日本的“茶祖”。

日本荣西禅师与中国唐朝玄奘禅师颇为相似,他们对于本土佛教文化的发展和变革都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荣西禅师所开创的临济宗,承袭黄龙派的法脉,而后发展成日本禅宗的主流,被尊为日本临济禅门祖师。荣西研究了唐代陆羽《茶经》后,将自身领悟的佛法融汇到茶文化之中,写了日本第一部饮茶专著——《吃茶养生记》,在书中写道:“饮茶可以净心,脱俗,明目,长寿,使人高尚。”荣西将此书献给镰仓幕府后,日本上层社会的饮茶之风盛行开来。

饮茶文化在日本发展至15世纪,被称为日本茶道始祖的村田珠光首创“四铺半草庵茶”。他认为饮茶所包含的文化应该是“顺应自然,清心寡欲,返璞归真”,茶道的本质不是放任自由的享受,而是节欲与自律。茶道应当以陶冶身心、涵养德性的禅道为核心。(村田珠光是日本得道高僧一休宗纯大师的弟子,日本宗教文化也深受中国道、儒、墨、佛……诸学派的影响)

日本茶道大师武野绍鸥传承了村田珠光的理论,并结合自己的认识,开创了“武野风格”。他将日本和歌“冷峻枯高”的美学,应用于茶礼、茶具、茶室之中,崇尚村田珠光“清心寡欲·草庵茶”风格的同时,创造了更为简约清淡的“佗茶”(和美茶)。佗,本意为寂寞、负重、苦闷、寒碜,后经武野绍鸥的改造,“佗”又被赋予了新的理念:正直、谨慎、自律、谦逊。这种“佗茶”的理念,就是以挚诚之心对待彼此,共同在茶的醇香缭绕之中,忘却世间俗事,达到物我两忘的超脱境界。

武野绍鸥的弟子“千利休”,被称为茶道天才,他将以禅宗为中心的沱茶,发展为“平等互惠”为核心的“利休茶道”,这种理念让茶道从贵族阶层走向了平民百姓。

利休茶道,就是“和、敬、清、寂”。和以行之,平等相待,淡泊无为,无所取舍,无所憎爱,用清静本心去体验、感悟般若的智慧,从而达到佛我如一的“和”境;敬以为质,质为我心,我心即佛,人人皆有佛心,在“真如”面前平等不二,没有贵贱,相敬如宾;清亦为净,清以居之,茶室犹如一方净土,应当清净整洁,以洗涤灵魂的污浊;寂以养志,佛法中当作“死、涅槃、无”,这是一种身心的修行,我们每一次的觉悟、进步、成长都像是死后的重生,而涅槃就是一种境界,让我们最终回归到原始的本性“无”——如惠能言:“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所谓“道”,就是“真”,而“真”就是一切的本原面貌。道,覆载天地,揽廓四方,挥斥八极,高不可触,深不可测,如此的强大,却遵循着自然规律,不逾规矩,始终如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经》)。我们对待某种事物,领悟了其中的“道”,也就看到了其中“真”。这种“真”是简、是朴、是静,是一切事物的本性,这种本性不因外界诸色相、欲望而改变。如同“水”,无论化作气、还是结成冰,无论流形于长河、还是汇聚成湖泊,其本质依旧为水。

将某种事物发展成为“道”,就是我们对待事物的专注态度,让其走向极致,绵延流长。人的天性就是“静”,只有在“静”中才能去思考、去领悟,最终超脱动物性而回归人的本质(不忘初心)。不仅仅是茶道,在日本的各个地方都能看到,他们精工细作的专注态度。(对道的解释,部分取材于《淮南子·卷一·原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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