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中方战史记录,由于远征军匆匆入缅,兵力未及集中,在同古与日军激战的,实际只有戴安澜部一师孤军。但戴安澜的第200师,是国民党军中后来号称“五大主力”的第5军最精锐的部队,所以,虽然面对日军两个师团,仍然打得毫无惧色。

在这种情况下,日军大本营紧急调遣代号“菊”的第18师团和代号“龙”的第56师团,从新加坡赶往缅甸增援。

井上咸在他的著作中这样回忆当时的战斗:

联队最初的战斗发生在叶达西(靠近缅甸斯瓦的小镇,也翻译作耶达谢--笔者注),当发现对手是中国军队时,官兵们纷纷叫了起来,'中国兵?不,不要啊。'他们这样叫,是因为第55联队此前几个月一直在和英军、美军、澳军作战,双方的肤色、毛发相差很大,容易分辨。现在和中国军队交战,由于彼此形象过于相似,很多人担心在近距离的丛林战中,将因为无法分清敌我而造成误击。当时,对于中国兵的战斗力倒是不担心的,第18师团从杭州湾登陆以来,在大亚湾和华南等地多次和中国军队交过手,对手大多不堪一击。

但是这一次有些不同。我们大队在进攻叶达西以北中国军据守的白塔高地时,遭到敌军出乎意料的猛烈的集中迫击炮射击,炮战中一发炮弹正中行进中的大队部,击伤大队长津川少佐。整个大队陷入一片混乱。此后的战斗双方都陷入苦战,时值旱季盛暑,酷日如焚。我们见到中国兵携带着大量水壶从山顶冲向水源,双方为了争夺山麓的水源随即展开苦斗。战斗中很多人中暑倒下,我的同乡、会计长中山说,他当时不得不靠喝自己的尿支撑过来。

黄昏,中国兵撤退了。松了一口气的我站立起来,却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芒果树上,挂着一条青黑色的大蜥蜴,近在咫尺。我的惊呼让很多人以为中国兵又打回来了。

在继续向曼德勒方向攻击前进的路上,井上发现道路两侧不时可见日军官兵的尸体,他推测是前一天晚上突进的第55师团遭到了中国军队的伏击。而他所在的第三大队在攻占一座铁路桥的时候,也受到一记拖刀计式的反击,井上的通信员上等兵前田在这次战斗中战死。

根据战史资料,中国军队在这一带的部队,属于新编第22师廖耀湘所部配有部分战车的三个团。在同古失守后,他们奉命迟滞日军攻击,掩护远征军主力集中。这位留学法国圣西尔军校的湖南籍将军因此战一举成名,他指挥所部利用隘路预设纵深阵地,虚虚实实,逐次抵抗优势敌人的攻击,打出了一场教科书式的“滚筒式后撤”。此战,新22师第66团从3月27日起曾与日军反复争夺叶达西,最终在4月8日凌晨向北撤向斯瓦。从井上描述的内容看,白塔阵地应该在叶达西与斯瓦之间。在那里据守并击伤了津川少佐的中国军队,应该是新22师第65团,团长熊笑三。

说起来这个熊笑三堪称名人,他是黄埔军校六期生,和国民党特工天才戴笠同届。此人半生戎马,始终是国民党的忠实信徒,官至中将军长。在淮海战役中,他曾与陈毅、粟裕掰过手腕;他也是此战战败后,少数逃出重围的国民党军将领,后去了台湾。电视剧《亮剑》播出后,网上曾有人推测,熊笑三可能是剧中国民党将领楚云飞后半段生涯的原型。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熊笑三的父亲却是共产党人,而且,还是个大共产党。这位国民党中将军长的父亲,名叫熊瑾玎,是中共中央在上海时期的财务负责人,人称“红色大管家”,抗战期间担任《新华日报》总经理,在党内长期被称为“熊老板”。“文革”时有人要打倒熊瑾玎,周恩来却抽空跑到他家喝酒,并为他写证明材料曰:“出生入死,贡献甚大,最可信赖”。

亲生父子,两个阵营,泾渭分明,这大概就是当时中国令人不可思议的现实。唯有抗战中,他们是站在同一阵营的--父亲在重庆用笔和算盘,儿子在缅甸用子弹和鲜血,为了同一个民族的生存而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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