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聽到了一首歌《東北民謠》,毛不易詞曲唱一把抓,那是相當“不易”了。我聽歌一般都是渾渾噩噩地聽,很少關心歌詞,但這首歌有一句詞卻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三九的梅花紅了滿山的雪......

圖一 硃砂梅

各位觀衆,這句歌詞有毛病,“梅花映紅滿山雪”這種場景不太可能在東北出現。也許偶爾會有幾棵栽培的梅花,但像歌裏描述的滿山都是梅花則絕無可能。那什麼東北忒冷了,梅花又不耐寒,基本活不了。

圖二 綠萼梅

說梅花不耐寒,可能很多人不服。不服不要緊,捋一捋就清楚了。歲寒三友都是啥?梅松竹也,出自宋·林景熙《王雲梅舍記》:“即其居累土爲山,種梅百本,與喬松修篁爲歲寒友。”這三友之中,“松”沒問題,確實有很多種松樹極耐嚴寒,可是“竹”呢?竹子雖四季常青,但多產於亞熱帶和熱帶,耐寒是無論如何談不上的,能在我蔥省生存就算不錯了。

圖三,可能是宮粉梅

梅花和竹子性質差不太多,其耐寒主要是花期早(冬春季開花)造成的假象。雖然大家都背過“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等詩句,在頭腦中早就形成了“梅花耐寒”的固有印象,不過我們可能沒有想過,這些詠梅詩都是江南人或旅居江南的人寫出來的,基本上都在江浙一帶。江南的冬天也有“寒”,也會下雪,但和東北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江南可以說“梅花香自苦寒來”,東北不行。

圖四 昆明植物園門口的梅,1月份

從本質上說,/Armeniaca mumeSieb.是一種原產南方的植物,雖然各地均有栽培,但還是以長江中下游爲最盛,華北地區數量就比較少了,更何況東北,尤其是像毛不易的家鄉齊齊哈爾這種苦寒之地。當東北開始“嗖嗖冷”的時候,梅花大概能勉強裝犢子,“嗷嗷冷”就得凍癟犢子,再來一輪“嘎嘎冷”肯定完犢子。所以說,毛不易這句歌詞就是扯犢子。

當然,藝術允許虛構和誇張,一首歌不值得口誅筆伐,本磚家也是沒話找話,隨便一說。據說,毛不易本人表示過,這是(唯一)一首想象的、完全虛構的故事(歌),不過我覺得想象和虛構大概是指“霜花滿窗,就在此良辰我倆就定了終身”之類的情節,會不會毛把別的花當成了梅花呢?也許有這種可能性。

圖五 單瓣的榆葉梅

圖六 重瓣的榆葉梅

齊齊哈爾雖然沒有梅花,但有榆葉梅/Amygdalus triloba(Lindl.) Ricker。榆葉梅不是梅,它屬於薔薇科桃屬的成員,而梅花則爲杏屬。換句話說,梅花更像杏,榆葉梅更類似於桃。《中志》有明確表述,榆葉梅的分佈區域覆蓋東三省和內蒙東四盟,這纔是真的耐寒,只是其花期在四五月份,趕不上“梅雪爭春未肯降”的熱鬧。

圖七 梅的葉和果實

圖八 榆葉梅的葉和花

榆葉梅和梅的花期時間差距較大,一般也用不着分辨誰是誰,要分辨也容易(建議交給識花軟件)。首先,榆葉梅的葉子皺巴巴,神似榆樹葉,梅的葉子相對光潔。其次,榆葉梅的花梗較長,在4-8毫米之間,單瓣的稍短一些;梅的花梗非常短,除了雲南的長梗梅變種之外,一般也就1、2毫米。再者,榆葉梅盛放時花朵密集到失態,梅花則高冷得多,所謂“疏影橫斜”是也。

毛不易歌裏的“梅”就是榆葉梅嗎?不見得。這裏的“梅”恐怕僅僅是一種文學意象,或者是一種象徵,和現實無關。三九天是一年中最冷的時節,此時的齊齊哈爾平均氣溫大概在零下18℃左右(可能保守了),能開的大概只有雪花吧。

附《東北民謠》歌詞:

三九的梅花紅了滿山的雪

蕭條枝影月牙照人眠

小夥兒趕着馬車手裏攥着長鞭

江風吹過他通紅的臉

鑼鼓聲聲正月正

爆竹聲裏落盡一地紅

家家戶戶都點上花燈

又是一年好收成

清泠泠的江水滔滔流了多久

像那遊子一去不回頭

姑娘含着眼淚孤單站在門口

一眼望斷了多少個秋

大雪封門再送財神

烈火燒不盡心上的人

霜花滿窗就在此良辰

我倆就定了終身

塞北殘陽是她的紅妝

一山松柏做伴娘

等她的情郎啊衣錦還鄉

今生我只與你成雙

鑼鼓聲聲正月正

爆竹聲裏落盡一地紅

家家戶戶都點上花燈

又是一年好收成

家家戶戶都點上花燈

又是一年好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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