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谍】东北剿总的少校机要军官，如何成为中共代号“902”的

赵炜，1919年农历九月二十四日出生于河北文安县。少年时期，家境贫寒。

1939年10月初，考入黄埔军校桂林分校第十六期十二总队步科。

任职东北保安司令部时期的赵炜

全面抗战伊始，黄埔军校为了对日作战的需要，军队中急需补充大量专业的基层军官，便分别在湘、赣、粤、桂等地开办了九个分校。其中，桂林分校建于桂林南郊李家村，序号为黄埔陆军军官学校第六分校。毫无例外，蒋介石作为黄埔军校校长，为了打造他的蒋家军事班底，让各分校官生对他有所敬畏和忠诚，几乎每个分校都莅临视察。

1939年秋冬，蒋介石在主持第二次南岳军事会议期间，顺道来到桂林视察六分校，向第15、16期学员训话。也就是这次视察，赵炜第一次见到了蒋介石。蒋介石训话之后，举行了阅兵，赵炜因个子较高，形象佳，其着装、走动、身形、敬礼姿势等都是一等军姿，于是被安排站在了第一排当了旗手。在军校期间，赵炜系统地学习了射击学、土木工程、测绘、战略战术、步兵操典等课程，具备了一个职业军人的条件和素质。

1940年秋天，他从黄埔军校桂林分校毕业。毕业获授“中正剑”，上面刻着“不成功，便成仁。校长蒋中正赠”的字样。作为少尉见习官，被分到了第五战区（辖鄂、豫、皖，司令长官李宗仁）的汤恩伯部第31集团军第13军独立团机枪连，负责训练新兵。作为军校应届毕业生，他和另外一个同学被选为代表，去拜见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并向第五战区长官部报到。李宗仁当时住在湖北老河口一个平民的房子里，房间很简陋，没有地板，仅铺一层芦席，一张办公桌。李宗仁与他们握手，勉励他们，寒暄了几句，并一起合了影。

现在所立老河口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旧址碑

赵炜所在的第13军独立团实际上是一个补充团，也就是预备部队。他所在的机枪连按编制有三个排，可是实际上只有一个排，全连也只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赵炜见习期满，正式升任中尉排长。然而赵炜怀抱着上场杀敌的愿望当时一直没有实现。根据作战命令与部署，他的部队一直在训练与调整。赵炜愈发觉得待在补充团没有意思，就和在三连当排长的同学商量，两个人决定脱离第13军，到陕西去投奔老师，曾是桂林分校学生总队的总队长，他在那里当师长。没想到，他们千里迢迢赶过去投奔，却被他狠狠训了一顿，说是既然为党国服务，就不可挑三拣四。赵炜他们很沮丧，不得已回到了湖北老河口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所在地。

而后，抱着苦闷的想法，他找到了黄埔军校桂林分校十五期同学、好友，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参谋朱建国，对他说，因为自己目前没有工作，西北军系统池峰城的30军正在招人，他准备过去当排长。

朱建国烈士

这次交谈成为了赵炜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朱建国他劝住了他，答应赵炜找份好工作。赵炜就在朱建国的住处住了下来。

朱建国彼时任职于第五战区管参谋处绥靖组，这个绥靖组的职能便是针对中共。抗战而触发的第二次国共合作，其在全面抗战初期后，蜜月期便已经结束。国共摩擦时起。朱建国的绥靖组缴获了很多中共宣传册，如艾思奇的《大众哲学》、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等。赵炜在赋闲的这段时间里，阅读了这些书籍。朱建国下班回来后，也常常和他聊时局，聊人生。

当然，赵炜不知道的是，朱建国已经接受中共的宣传和主张，心里早倾向了中共。在朱建国那里闲住的这段时间，赵炜的人生观发生了质的改变，也寄望于共产党了。时间一天天过去，在没有上战场的日子里，赵炜目睹了国民党军队内部的腐败，对于中共更加向往。

艾思奇《大众哲学》刊本

1946年1月，由于抗战胜利后，国共双方的矛盾已趋激烈化，军事对峙已经发生。在美国马歇尔的主持和调停下，国共双方达成《关于停止国内军事冲突办法的协议》。根据协议，在北平成立军事协调处执行部，负责调处国共双方军事冲突，监督双方执行停战令。美方委员是罗伯特中将，国民党委员是郑介民中将，中共委员是叶剑英。彼时担任中共情报系统首脑的李克农任代表团秘书长，协助叶剑英开展工作。此间，李克农利用和各色人等接触的机会，抓紧在国民党要害部门发展为我所用的情报人员。赵炜就是这个时期进入了中共情报系统的视线。

李克农（左）和马海德（中）、叶剑英1946年在北平。美国医学专家马海德1937年中共党员

此时赵炜已经由朱建国的推荐，历任了第五战区别动队上尉副大队长、二十八集团军少校作战参谋等职。抗战结束后，赵炜又任职于国民党第五战区日侨战俘管理处（上海）。随后转到国民党军东北保安司令部当作战参谋。

上海日俘日侨管理处营地

东北保安司令部是1945年日军投降后，前国民党军昆明防守司令部于1945年10月16日奉命结束原编制，另以原编制单位组建国民党军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隶属于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东北行营。其编成目的就是接受东北，与中共东北军事力量进行作战。司令长官杜聿明携部转至秦皇岛成立司令部，

1945年11月16日，杜率国民党军出关，夺取了锦州，司令部随军移驻。赵炜奉命在从上海取道天津赶赴东北途中，在天津中转之时特意去见了老友朱建国。

彼时，朱建国任职国民党第十一战区长官部当作战参谋，而在1945年8月，朱建国已经加入了中共，已成为中共潜伏在国民党北方高级军事指挥机构里一枚关键的棋子（后来著名的北平谢士炎案中的烈士之一）。

赵炜后来的回忆，朱建国当时对他说：”我们都是老同学，用不着拐弯抹角。以你的身份和才干，为共产党做事才有出路。现在是蒋介石撕毁谈判协议，积极打内战，我相信你有自己的态度！“是老同学的袒露心扉彻底打开了赵炜的思想，赵炜遂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说我看过共产党的书，也知道老蒋不得人心。长谈之后，赵炜决定为中共做情报工作。朱建国通报上级后，得到了同意。介绍了赵炜赴北平去见中共有关负责人。

1946年3月，在北平石驸马大街89号，一个姓王的朋友家里，一个中等身材戴灰礼帽、穿灰布棉袍、穿圆口鞋、右手拿着一张报纸的男子来找赵炜。他就是中共秘密战线上的传奇人物“石坚”（即王石坚，其“王石坚系统”作为中共情报系统的半壁江山，曾为中共取得军事，政治上的胜利立下过不可磨灭的功勋。可惜的是，后来的命运如此转折，王石坚成为了台湾国民党情治机构少将级领导者，而赵炜则一生跟随中共）。

王石坚

赵炜和“石坚”在四合院的南房客厅里会面。“石坚”的面貌没什么特殊，平常人的样子，完全是商人的打扮和做派。

根据以后的回忆：

“石坚”问赵炜：你打算怎么办？

赵炜回答：我要参加共产党的工作，请求上延安。

“石坚”又说：你现在到延安不可能，延安那边也在打仗，即使你到延安参加军队，顶多当一个营长，你最多带一个营。。。

这次谈话时间不长，大概也就半个钟头。“石坚”表示应该向朱建国学习，留在国民党军队内部搞情报工作，其作用和对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远远大于带领一个营，一个团的作用。赵炜被“石坚”说服了，坚定的表示愿意成为中共情报系统中的一员，坚决服从中共的指挥。

“石坚”走前和赵炜约定下一次见面是在第二天，地点在西单附近的西黔阳饭馆见面。

北平老照片

第二天上午赵炜早早地到西黔阳饭馆找个包间，等待“石坚”的到来。中午，他们利用吃饭作为掩护，进行了第二次谈话。这次谈得比较具体，主要是“石坚”给他交代工作：赵炜到东北应该怎么样工作，隐蔽组织怎样派人与他联系，怎样把需要的东西交给联络员（交通员）等等。

“石坚” 向他强调了中共情报纪律：“做情报工作最重要的是注意严守秘密，一定要和自己的上线保持单线联系，对任何人都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哪怕是自己的家人。 ” 谈话同前一次一样，只用了半小时左右，就匆匆分开了。分手之前，“石坚”与赵炜再度约定，次日上午在宣武门澡堂子见面。

赵炜第三次同“石坚”见面后，要了个单间。脱衣服洗澡的时候，“石坚”指着身上的伤痕告诉赵炜：“这些伤疤是我在上海做地下工作的时候被国民党特务逮捕后，他们打的，拿烙铁烙的，革命者要有气节，绝不能出卖同志。”赵炜特别感动，当时觉得“石坚”真是共产党人的楷模，要向他学习，好好听他的话。以后一旦被捕，也要像“石坚”一样坚贞不屈，不能出卖自己同志。 （我叹：造物弄人，谁能想到仅仅一年多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