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磨冢营村龙王庙里格外热闹，老洋人张庆以东道主的身份，把周营及本村那些玩肘猴、魔术杂耍和草台戏班的请到庙里，各献绝活，各路杆头也都陆续到达。

王老五、李鸣盛、陈青云、张得胜、樊瞎子、申麟甲、袁泰生、李成彦、张松亭、郭世魁等各路杆头聚集一起，就下一步行动进行酝酿。

趁演出前，张庆站在卷棚下双一抱拳，说道：“各路驾杆、各位首领、各位朋友：经过大家的奔波闯荡，各杆发展得很快，现如今，军阀们只顾争夺地盘，扩充实力，根本腾不开手来对付咱们，更不愿率先对蹚将杆子下手发难，因此，正是咱们发展壮大的好机会。我算算杆头们，大多是当年追随白大哥的老伙计啦，不过，也就七八年的工夫，新杆头起来的也不少，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俗话说：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大凡拉过杆子的弟兄都身有体会，要想大闹一番，靠分散的力量不行，所以我想咱们还是团结起来，相互配合，统一行动，重拳出击，才能对付强大的军阀。”

张庆的话刚说完，场地里那些或坐或站的杆众们噼噼啪啪拍起了手，李鸣盛晃荡着他那高大的身躯，咳嗽两声接着说：“张大哥说得很好，把我们心中要说的都说啦，我完全赞成。老实说，在拉杆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水浒传》中一百担八位好汉，凭着个水泊梁山，抵御了朝廷的数次剿伐。咱们就不能占一处山寨，凭险御敌？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宋朝时武将们凭的是一身武功和一个‘义’字，现如今冷兵器时代过去了，枪炮威力太大，你想长期占据某个地方，难啊！没有炮火优势，没有人员优势，再不会来点巧劲，只凭熟悉地形环境，恐怕行不通了。在位的大多都是杆头，拉杆这些年酸甜苦辣也尝过，光棍也蹚过，大世面也见过，都清楚联合的重要性，都尝过相互配合的甜头，我想哪轻哪重弟兄们还是分得清的。”

李鸣盛说完，王老五呼地起身，情绪激动地说：“我王老五举双手同意，这几年咱们豫西没有一支大杆，都是鸡巴小打小闹，谁没吃过官军的亏，如要从长远考虑，不联合行动只能是死路一条。”

王老五说完，众杆头已是议论纷纷，有的问如何个联合，有的问联合起来该怎样称呼，师出无名，就是联合起来又有多大作用，更多的还是担心联合起来后总驾杆该由谁担任，是不是轮流坐庄？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咱这支队伍与军阀势不两立，要蹚就学当年白大哥蹚大，要起也起个大的名号，干脆叫天下第一军。”

“这名号怪响亮，就是有点大吧，我觉得叫河南第一军就中。”

“不就是个名号吗，不践饥不践渴，哪个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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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兄弟言语差矣，我觉得名号很重要，它预示着队伍是否应天意、合民意，不可轻视啊。”

“我听着河南第一军怪美气哩，干脆就叫这个吧。杆子有了名分，还得有能统领的人才行啊，这么多杆子谁能统领呢？”

“不管推举谁，必须是在官方和咱们绿林行里有些名望的人物。”

“哎呀，还能有谁呢？这不是明摆着，张驾杆、王驾杆、李驾杆，哎呀，多了，不少都在抚汉军里蹚过，对统领大杆了如指掌，让这几位前辈统领大家都会放心。”

“中啊，就让张大驾杆作‘总驾杆’吧。”

张庆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他示意大家静下来。待嘈杂声减弱一些，他诚恳地说：“弟兄们把杆子定名为河南第一军，我觉得没有用中原第一军这个名号好听，因为当年为了对付袁项城，白大哥的队伍称中原抚汉讨袁军，如今军阀混战，咱们算得是一支独立的民军，是由饥民百姓组成的队伍，不是地主武装。至于总驾杆嘛，说句真心话，我拙嘴笨舌的怕是不能胜任，还是另请高人，但无论是谁，我张庆全力支持！”

“那咱们推举善打硬仗的王兄，让他作总驾。”

“不行不行，我这脾气，当个副手还凑合，让我带这么多人，心里没数，拜托啦，另请高明。”

……

“张大哥不干、王大哥不干，还有金中大哥、青云大哥，你们都不干总驾，那谁担当此任呢？这么大老热的天，到这里来受洋罪，还不如找个凉快的地方睡一觉呢，选不出总驾干脆散伙，回去各走各的独木桥。”

这时候，陈青云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说：“既然队伍名字都定了还能选不出总驾杆吗？我向大家推举一位，请大家议议。此人也是抚汉军里的老人，肚里有墨水，带兵能打仗，做事公道正派，为人和气，德高望众，誉满一方。”

“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让大家听听究竟是谁？”

“对呀，把名字说出来，看能不能通得过。”

“此人也都听说过，但不太了解，他就是鲁山县刘河村的任应岐任瑞周。”

陈青云把话说完，杆头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解的人说任应岐人品不错，带兵还可以，不了解的人起哄说，他一介书生未必能带这么大的杆子。

张庆制止了大家的议论说：“大家有的听说过任大哥，有的也许不知，不过凡与他交往过的人没有不说他好的，我倒觉得，咱这支队伍还真得任大哥出面，非他莫属了。青云兄弟与任大哥是同乡，你就给大家介绍介绍任大哥的情况吧。”

陈青云细声慢语地说：“说起任大哥的身世话可就长了，任大哥本名应岐，字瑞周，清光绪八年（1892年）生于鲁山县城北苍头镇刘河村。父亲任范，以做木工为生，母亲早亡，两姐一弟，先后夭折。七岁时，他入当地私塾读书，因家境贫寒，十三岁就辍学在家，帮父亲劳作。1908年，瑞周重新入鲁山城北关琴台高等小学堂读书，因连遭旱灾，官吏、豪绅对贫民的压榨剧烈，民不聊生，蹚将杆子群起，拉帮结派。尤其匪首刘嘉宾、聂悟岗等合杆攻破县属赵村后，社会秩序恶化，琴台小学被迫解散。一些青壮年人不甘忍受大动乱中的困苦，置办刀枪，结伙铤而走险。瑞周也带五个人，弄到一支一响拐子枪，两支土枪，开始起势拉杆。后来，他投到驻宝丰大营的南阳镇守使马志敏部第五营里，被任命为正目（班长），后升任排长、连长……”

“只要张大哥同意，咱们也就通过了，就让任大哥来干总驾吧，可现在任大哥在哪里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现在正快活逍遥地在大营住闲，弟兄们要是没意见，我和张庆大哥一起去请就是。”

“那，任大哥要是不来呢？”

“有我和张庆等弟兄出面，他要是不来，我们抬也要把他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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