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送往屠宰場途中,長跪父親墳前不起,兒子因此大富

此事發生在康熙年間。

黃陂村的馮適,家裏有一老牛,年歲已久,瘦骨嶙峋,近來食慾不振,好似一陣風就能颳倒。上報之時,縣吏同意宰殺,然而在送往屠宰場的途中,發生了一件奇事。

這老牛本來顫巍巍跟在馮適後面,一人一畜走了多時,馮適回過頭,又摘了老牛脖中鈴鐺,老牛似是覺得不妙,突然奮蹄而去,馮適哪料它有這一手,緊跟在後面攆追。

追了約兩裏,這老牛不再逃,反是跪伏地上,氣喘吁吁,馮適趕到,驚訝不已,原來病牛所跪之處,乃是自己父親的墳墓。

馮適心忖道,“這牛活了已有十幾年,眼下走路都不穩當,若不宰了,反是損失一筆,它卻知道自己死期已到,學起乖來,跑到我父親墳前求情。”馮適家裏並不富有,這牛如果病死了,牛肉就不值錢了,是以揮鞭敲打老牛脊背,老牛就是跪着不起。

馮適又拉繮繩,鼻環將牛鼻扯出血來,老牛依然不動。

少傾,下起雨來,馮適惱怒道,若非耽擱這麼久,早就送到宰了,於是罵道,“你這畜生,氣煞我也,走,跟我回家!”

說來也怪,老牛聽了這話,竟是站了起來,跟着馮適返家。

這陣冷雨將馮適淋出病來,當夜,躺在牀上,額頭滾燙,胡言亂語,妻子不敢大意,一眼未閤眼,侍候到天白,馮適醒後,不住自語道,“怪哉,怪哉。”妻子問他何故,馮適心有餘悸,說做了個夢。

夢到又拉着老牛去屠宰場,誰知半路碰到死去的父親,父親滿臉怒容,馮適問他半晌,父親也不說話,只是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摔在他跟前,甩衣而去。

馮適心疑不已,連忙撿起來,這本冊子卻是日誌,記載的事,俱與老牛有關。

那上面記着,某年某日,老牛出生,又什麼時候被父親買來耕地,共計勞作十三年零二十天,耕多少畝土地,田間奔波多少里路,一清二楚。

再往後翻,馮適大駭,這裏面還記着父親尚在人世時,某年遇到洪災,眼看性命不保,抱了老牛後腿纔沒被衝跑,又某年某日破曉時分,老牛拉車,逢三隻惡狼襲擊,牛臀被利爪摳傷,奮力將它們趕走,再次救下父親性命。

一頁頁翻下來,竟全部都是老牛在馮家的功德事蹟,馮適看罷,冷汗涔涔,羞愧難當,這冊子忽地化爲一團焰火,馮適衣衫盡毀,惶然驚醒。

妻子聽後,也連連稱奇,讓他去牛棚瞧瞧牛臀是否有傷,馮適奔去一看,但見兩片牛臀上,都有長疤,平日竟沒有覺察。

馮適心裏忐忑,又去拜訪父親生前好友,問及洪水父親遇險之事,這老翁點頭道,確有其事,父親曾親口說是被老牛所救,當年馮適父親怕家人擔心,是以沒有提及,只說於老友聽了。

馮適聞言,面無血色,心裏嘆道,“這麼說來,那夢裏冊子所記,應當俱是真事,我差點鑄成大錯,恩將仇報,將這位‘恩公’送上斷頭臺!”

於是絕了宰牛之念,好生餵養。

半月後,那曾給這老牛看過病的獸醫找上門來,見老牛還在,握了馮適的手,喜道,“老弟,幸好你沒有將它賣去屠宰場,否則虧大了,我這些天反覆掂量,這老牛的病並非禍事,乃是財運,乃牛腹內生有牛黃所致,千頭牛不見得有一頭能生牛黃,它能賣大價格哩。”

他故意停頓一下,看看馮適反應,又喜孜孜道,“我推斷你家這牛黃甚大,只須劃開這牛腹,取出即可,到時可別記請我喫酒!”

馮適道,“將牛腹割開,焉有命在?”

獸醫一愣,笑道,“當然活不了了,不是已經批准宰殺此牛了嗎?這牛黃可是價值不菲哩!”

馮適淡然一笑,道,“就是萬金,我也不賣,不過喫酒一事嘛,我即刻便請你。”

席間,馮適將夢裏所見覆述一遍,獸醫才恍然大悟,道,“今番說來,這牲口不僅不能宰殺,老弟還得好生照料了,人嘗言,陰司中有記載着世人功德的簿子,來世福報,皆依這功德簿而來,不想芸芸衆生,不僅是人,連這嚼草牲口的一言一行皆有記載哇,大善,大善呀!”

此事不脛而走,東鄰右裏都去馮家一睹老牛風範,最後連知縣老爺也知道了,親自拜訪,可惜當他趕到時,牛已壽終正寢了,知縣不死心,又去葬牛處瞻仰,成爲縣中奇談。

城裏有個大買賣人姓文名然,聽聞此事,找到馮適,誇馮適是孝義之人,見他識文斷字,聘做賬房先生,日子拮据的馮適,得此轉運。文然的兩個兒子皆不成器,待他去世之後,全仗有馮適操勞,文家纔不至於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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