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錢漫天做雪飛

文/任 靜

東家妞 ,西家娃,採回了榆錢過家家,村前綠,村後花,一串串,一把把,童年時我也採過它,那時採回了榆錢,不是看着那玩耍,媽媽要做飯,讓我去採它,榆錢飯,榆錢飯,嘗一口永遠不忘它……歡快的採榆錢曲子,將我帶進了久遠的時光,童年時採摘榆錢的情景恍然鮮活起來。

春荒時分,正是青黃不接春三月,家裏的各色粗糧湊起來也不夠全家人充飢,母親便帶上撓鉤挎着籃子領着我去採榆錢。榆錢是盛開在榆樹上的花兒,也是榆樹凝結的果實,一簇簇,一團團,翠碧如玉,清新喜人。榆錢生命脆弱,若不及時採摘,便會落絮紛飛,輕如蝶翅。

故鄉的榆錢喫法基本上只有一種:蒸麥飯。先將榆錢淘洗乾淨,拌上適量玉米麪或白麪放到鍋裏蒸半小時即可起鍋。拌上用辣子醋水蒜泥等調料製成的蘸水,香得人垂涎欲滴。南方人還有用其涼拌生喫、或煮粥的習慣。有一次,一位南方的朋友請我們喝粥,喝的便是榆錢粥。將蔥花或蒜苗炒後加水燒開,用大米煮粥,米將熟時放入洗淨的榆錢繼續煮幾分鐘,加適量調料即成。榆錢粥喫起來滑潤噴香,美味無窮。想必宋代大文學家歐陽修也是喫罷這美味的榆錢粥後,意猶未盡,才留下“杯盤粉粥春光冷,池館榆錢夜雨新”的詩句。

讀元曲“又不顛,又不仙,拾得榆錢當酒錢”,感覺意趣盎然,生動萬分,如果瘋癲了,那麼當然可以拿榆錢付酒錢;如果成仙了,自有點榆錢化金幣的法術;可是現在既不瘋癲,又沒成仙,居然糊里糊塗地從口袋裏掏出榆錢要去付酒錢呢?真是妙趣天成!又有戲詠榆錢詩:“風吹榆錢落如雨,繞林繞屋來不住。知爾不堪還酒家,漫教夷甫無行處。”

我不知古人爲何喜用榆錢比酒錢,那樣的灑脫詩意,令人神往。此刻,我不由得十分懷念故鄉的榆錢麥飯,那股撲鼻香氣,彷彿穿越時空,直沁肺腑。倘若再有一杯薄酒,輕輕地呷上幾口,在輕如蝶翅的飛絮中,回味拾得榆錢當酒錢的嬌癡滋味,自是美妙不過。

離開故鄉多年後,每到春暖花開時節,我的味蕾會依舊滾過榆錢麥飯熟悉的香味。此時,內心有一種迫切想回歸故里的慾念,怎麼也按捺不住,多想爬上樹梢,親手摺一枝榆條,美美地喫上一次香甜的榆錢麥飯哪!

想着榆錢的美味,我站在都市高樓的陽臺上,彷彿看到一棵榆錢樹,從窯洞腦畔上旁逸斜出,母親正伸長撓鉤將一枝開得最爲濃密的榆枝折下。有風掠過,風吹枝響,榆錢漫天作雪飛……我便要在這夜涼如水的陽臺上,醉倒在記憶中故鄉的春三月裏了。

作者:任靜

作者簡介

任靜,女,陝西省作協會員、陝西省青年文學協會會員。現居古城西安,從事文字工作。著有散文集《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想要一座山》,長篇小說《本是同根生》、中篇小說《靳鳳的本命年》,公開發表散文、短篇小說、詩歌等共計二百餘萬字。作品散見於《文藝報》、《中國青年報》、《中國監察》、《中國環境報》、《檢察風雲》、《延河》、《長春》、《延安文學》等報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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