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拿着碎花儿条绒布走进屋里,母亲把布料铺在长桌上,我给她描绘城市女人穿的连衣裙样式。于是,母亲坐在缝纫机前,开始做她的连衣裙。

那年我刚大学毕业, 被分配到县城中学当老师。星期天,我手捧一本书坐在窗前,凝望着校园中央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柳树,想起了家乡。

从儿时起,我就对柳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离家不远的旱田山脚下,清泉旁有好多茂盛的柳树。我时常看着柳树倒映在清泉里随风摆动的影子,跟着影子的节奏一起摆动我的小辫子。那时,母亲把我一头浓发涂上沙枣胶,梳成好多条小辫子。我看着泉水里的自己,傻傻地笑着……

正当我陷入遐想时,眼前突然浮现了城市步行街的柳树林。于是,我乘坐公交车去了步行街。清凉的风拂动着柳条,偶尔有一两片柳叶轻悠悠地飘落在地面,我沉醉在柳树的世界里......

突然,我听到女人爽朗的笑声,循声望去,只见几位中年女子说说笑笑地走来。渐渐走近,看清她们身上穿的连衣裙竟然是用碎花儿条绒布料做的。我从小就看惯了无花条绒布料,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条绒都是竖条的布料。第一次看到这样惹眼的碎花儿条绒布,我真的惊呆了。

“她们真会穿衣服。”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暗暗赞叹。我想,母亲穿上这种连衣裙,一定会非常漂亮。于是,我将连衣裙款式、面料牢牢地记在脑子里,在大街小巷四处转悠、打听,只为找到卖碎花儿条绒的布料店。

这时,我才发现,维吾尔族中老年女人穿碎花儿条绒连衣裙已成为一种流行。她们就像绽放的九月菊,把这座城市点缀得五彩缤纷。

工作后第一个月,我拿到了全勤月工资45元。那天是周六,我上完两节课后,就去找教务主任请假,进城给母亲买布料。3米黑底带红碎花儿、小绿叶的条绒布,总共花了我15元。坐在回家的班车上,我紧紧地把布料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似的。想起母亲为我们兄弟姐妹操劳的身影,我的心里泛起阵阵酸楚。我喃喃地自语:“母亲,女儿是您永远的贴身小棉袄。”

母亲身材高挑,简直就是活脱脱的“衣服架子”。“你身上随便披一块儿布,都显得与众不同。”街坊邻居这样夸奖母亲。母亲也是我们家乡小有名气的裁缝。她在设计裁剪方面很有天赋,总是在脑子里边设计,手上边裁剪,从来不用笔在纸上画图案。

自我懂事起,母亲就用老式的手摇缝纫机做衣服。我们都是穿着母亲做的衣服长大的。不仅如此,母亲把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翻新后给我们小的穿,谁都看不出是翻新的。

那个年代,有一种薄薄的纯棉印花儿布料,叫做“一米扯三米”,就是拿一米布票就能扯3米布,当然价钱按3米算。母亲曾用那种花布给我做了一个下摆有多层荷叶边的连衣裙,漂亮极了。我穿上裙子在小伙伴们面前显摆,学着舞蹈演员的样子,边跳边旋转,宽宽的裙摆张开飞舞,就像展翅飞翔的孔雀,引来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

到了夏天,母亲给我和两个妹妹做白色的凉帽,用各种花布给我们做短裙,白色的凉帽跟短裙搭配在一起,把我们打扮得跟城里女孩儿一样洋气。

“妈,我回来了!”我兴奋地喊道。当我兴冲冲地走进院子时,妈妈正在菜地里摘西红柿。“哦,我女儿回来了。”母亲抬起头,慈爱地望着我说,“你一去就一个月,全家人都惦记你......”

母亲将一桶西红柿拎到厨房里,一边对我嘘寒问暖,一边把放在土榻上的饭桌擦干净,铺上台布,拿出小油馕放到桌上,又将一碗奶茶放到我面前。我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月来我在学校的情况。“听你这么说,你和同事们相处得很好,校领导也很关心你,我们总算放心了。”母亲微笑着说。

我从布袋儿里拿出布料,展开给母亲看。“哇,这布料好漂亮!你给我买的吗?”母亲脸上流露出惊喜的表情,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儿。

“当然是给你买的,用我第一个月工资!你一直供我读书,你的辛苦我全记在心里,所以第一个月发工资,我就要孝敬你!”我说。

“你这丫头真有孝心。”母亲夸赞道,又拿起布料翻来覆去地看,深情地望着我说,“谢谢你,丫头,谢谢。”母亲的眼睛湿润了。

我们拿着碎花儿条绒布走进屋里,母亲把布料铺在长桌上,我给她描绘城市女人穿的连衣裙样式。母亲认真地听着,用粉笔在布料上画出样式,用剪刀飞快地裁剪好布料。“我先给你们做完晚饭,然后再做连衣裙。”母亲说。

“妈,晚饭我来做,你就安心地做你的连衣裙吧!”我说。

于是,母亲坐在缝纫机前,开始做她的连衣裙。家里人陆续都回来了。当全家人围着饭桌准备吃饭时,母亲穿着新裙子从屋里走出来,站在我们面前。我们都睁大眼睛惊奇地望着母亲,她身上的连衣裙太好看了,裙子的样式比城里女人穿的更新颖、时髦。

此时的母亲,好像年轻了10岁,她穿着碎花儿条绒连衣裙的样子,仿佛高山上盛开的花朵,鲜艳无比、妩媚娇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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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节日快乐

来源:中国民族报 文/玛依然·吾布哈生(维吾尔族)

监制/孙雅莉 统筹/程艳 制作/马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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