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看得远

从喇嘛坪能看清整个红湾寺镇。风从山坡上跑下去,捡起街道上飘落的树叶。河水像银色的腰带,从正中穿城而过。

红湾寺是红色的。红色的楼顶,红色的帽缨,一抹红色的流云正飘过正午的城市。妻子披上红色的披肩让我拍照,我的手机里藏着一片红。

我看见红嘴鸦在对面的山坡上飞翔,从一块石头跳向另一块石头,它并不想飞远,也不想飞高,它只是用飞来度过自己的一天。

我读过新边塞诗人周涛的《红嘴鸦及其结局》:“它们看起来不像普通的乌鸦那么愚蠢讨厌。”是的,黑身段配上一枚红嘴,两条红腿,两只红爪子,像不像黑衣舞者?我痛恨那个气死红嘴鸦的“等候春天的人。”

从喇嘛坪下来,我跟随杜曼扎斯达尔去看他家的草场。

草坡连着草坡,像起风了的绿色海面。忽在波底,忽在波尖,起伏的快感弥漫开来。青草长向天涯,没有尽头,通往他家草场的路也没有尽头。过了一坡又一坡,好几次车爬上草坡顶上,以为到了,殊不知,更多的草坡还等在前面。没有界桩,一样的青草,一样的山坡,一样的天空,一样的风吹,他们是靠什么来认出自家草场的?

真是不巧,前面的路被铁丝网隔断了。我去过的草原,大都被铁丝网围住了。青草就这样生活在不同的格子里。青草和青草变成了邻居。

我们只好下车,但并不绝望,因为周围不远处就有一顶帐篷,还有一群羊,可以拿来当背景照相。

我坐在草坡上,青草柔软,为我铺开丝绸般的褥子。在草原上,草会引起人抚摸的欲望。我看云,看羊群。看的越远,感慨越多。天空好像矮了半截,触手可得。云是安静的,一动不动,好像它看上了一朵狼毒花,把自己看呆了。

狼毒花在植物学上又叫火柴花,还有叫一把香的。打苞的时候,呈红色,开花时,却吐出雪白色的花瓣,小而娇艳,惹人喜欢。这种花根、茎、叶均有毒,可制成药剂外敷,亦可做农药,用来防治螟虫、蚜虫,但人畜绝不能食之。牧人是不喜欢狼毒花的,它对草原植被破坏极大。谁能想到,这么美的花,却是毒草,可惜了一副好容颜。自然界真是一个让人迷惑不解的世界,人的世界又何尝不也是这样呢。

我盯着脚下的狼毒花凝视了很久,没敢碰它。狼毒花呀狼毒花,叫人又爱又恨。

尽管这样,我还是以狼毒花为风景,给妻子拍了几张照片。怎么看,也不像有毒的样子。

杜曼扎斯达尔指着远处山峰下隐隐约约的瀑布说,瀑布底下河谷边上就是他家的草场,比这儿还要美。真是不可想象。

看来今天是不可能去了。遗憾能让人继续留恋一个地方。

我们决定返回,约定明年夏天再去他家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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