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辛茹苦把弟弟養大,喫飯時卻看見他在菜裏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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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夢裏正值夏季晌午,茶水滾燙,蟬鳴聒噪。本就覺得悶熱,這下愈發煩躁。
六歲的君笑踩着搖搖欲墜的木梯,嚷嚷着要給她掏幾隻乳燕,這個季節哪還有小燕,不過頑童心性,她便任由他去了。
一低頭,微風拂過,送來滿園花香。可風突然夾雜着血腥味兒,以及人們陣陣驚呼!
——她被猛然驚醒!
哪有什麼木梯?園子裏乾乾淨淨,清風陣陣,早已長大成人的君笑正在和新請來的畫師切磋畫技。
“姐姐醒了?這《美人圖》着實好畫,美人憩樹下,暖風送脂香,姐姐一動不動的,可真是養眼!”少年郎手持畫筆,笑容溢滿了眼。
黛藍白了弟弟一眼,嗔道:“你也就嘴皮子利索,我還不知你的底細。你那畫紙上畫的,定又是哪座城隍廟裏的夜叉,拿來與我瞧瞧。”
君笑訕訕一笑,“……近日來畫技雖有長進,但還是怕污了姐姐的眼。”緊接着眼珠子一轉,看向身邊的畫師,故意大聲嚷嚷,“比起這位先生可差遠了,姐姐瞧瞧,你在他眼裏,可是不是那九天上的仙女?”
氣度從容的年輕畫師開口:“冒犯小姐睡顏,實在罪過。”
黛藍又狠狠瞪了一眼自家弟弟,起身向桌上的畫卷走去——只見美人倚花下,鳳眼緊閉,秀眉微蹙,雲髻高堆,纖手輕捏絹布,夢裏似有愁思,神態是十分動人,畫技可謂是出神入化!
只是……這畫只是墨筆勾勒,竟然沒有顏色?
“這畫是漂亮,先生怎麼不上色啊?”君笑也纔看到畫,在一旁驚呼起來。
黛藍也疑惑地看着畫師。
畫師淡笑,“在下沒有顏料。”
“那不都是嗎?”君笑指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在下用的顏料,與這些俗物不同。”
黛藍忍不住接話,“那先生需要什麼樣的顏料?”
畫師將目光移在她身上,話語中似是意有所指,“不日便會有了,只在在下屆時已離開此地,小姐怕是無緣得見了。”
黛藍看着他黑沉沉的雙目,深不見底。炎炎夏日,她竟不由打了個寒顫!
2
黛藍親自打了水回去沐浴,這廂剛剛鎖上閨房的門,畫師就出現在門外,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也並未向裏窺視,好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隨後釋然一笑,似是明白了什麼。
說起來也是奇怪,明明是富貴人家,偌大的宅院,府裏竟然半個下人都沒有。
回房的路上,畫師碰上了君笑,與白日裏不同的是,他神情呆滯,面色蒼白,看到畫師竟像不認識一般,匆匆走過。
畫師轉身望去,他去的方向果然是黛藍的房間。
準備回房間的步調一轉,畫師決定出一趟府,別人的祕密和隱私他不好窺探,找人打聽總可以吧。
沒有一個時辰,他便尋到了河邊的一艘破船,裏面住的老婦,曾經是在這對姐弟府裏當過差的下人。
“哎呦公子,你打聽這幹什麼?不吉利!”老婦揮揮手。
畫師輕車熟路地放下一枚銀錠子,怎麼做人他學不來,但是怎麼和人打交道他可是無師自通。
老婦看見銀子,樂得眼睛都眯到褶子裏去了。
結果廢話聽了半天,畫師也算有耐心的,連人家爹姓甚名誰,家中幾房小妾,正妻還是個苗疆巫女都默默記住了,老婦才終於開始說重點!
“這小少爺吧,是正妻生的,和小姐一母同胞,可自打生下來娘就沒了。但是小姐卻把小少爺看得比命還重,有什麼都先緊着他,甚至可以說連親孃在世都比不過小姐這般的……”
畫師打斷老婦唏噓,“那你爲什麼說他們‘不吉利’?”
老婦臉一白,“我說了你可別不信,這小少爺六歲的時候,可是……死過一次啊!”
畫師一愣,“什麼?”
“是真的啊,我親眼所見。小姐和少爺在花園賞花來着,少爺鬧着要爬梯去檐下捉燕子,結果那木梯不結實,他當場就摔下來了,又是仰着頭摔下來的,下面正好有一塊尖石,脖子直接……”老婦比了個劈斷的手勢,“那個場面,嘖嘖……嚇人喲!”
“後來呢?”
老婦嚥了咽口水,“後來才邪性呢,小姐把自己關在靈堂裏關了七天七夜,頭七的時候,她居然領着一個活生生的弟弟出來了!你說嚇人不嚇人?
“裏的下人當時就跑了一大半,老爺莫名其妙就臥牀不起了,小姐遣散了所有妾室家僕……後來聽說老爺沒幾天就去了,那小少爺可還活得好好的呢!”
畫師沉默了。
老婦還在長吁短嘆,“閻王小鬼要勾魂,可當真是一命換一命啊!”
3
畫師回去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經過花園,便聽到裏面有爭執的聲音。
“我快瘋了,你別逼我喝這個了,不如讓我乾乾淨淨死了好!”
是君笑的聲音,聽着有些古怪彆扭,像是被抽乾了水分的感覺,乾枯沙啞。
黛藍激動地指責,“你瘋了?你有什麼資格瘋,這麼多年,我做所有事都是爲了你,你有什麼資格怪怨我……把它喝了,給我回房去,哪都不許去!”
“我不喝,我在你眼裏究竟是什麼?一個喝人血的怪物?還是隻能在你身邊存活的親弟弟?你讓我人不人鬼不鬼,還要我陪你演姐弟情深……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黛藍打了他一巴掌,“我是爲你好,你永遠都別想擺脫我,否則我親手殺了你!”
緊接着畫師從假山的石縫裏看到黛藍掐着君笑的脖子,將那一碗人血硬生生灌進了親弟弟的嘴裏,表情瘋狂,全無美人之態。
畫師心裏一陣發毛——什麼仇什麼怨啊?能活生生把親弟弟從鬼門關拽回來,還綁在自己身邊一輩子都不允許他離開……這已經不在執念的範疇裏了,這簡直是喪心病狂啊!
畫師覺得現在出去不太妥當,搖了搖頭,轉身先回房了。
夜間用膳時,展現在他眼前的,又是一副姊慈弟孝的場景,兩人嘻嘻哈哈,好似白天假山後吵到恨不得掐死對方的,是哪裏來的夜叉。
人心啊,無論究不究其因果,隔着兩張肚皮,都能讓旁觀心知肚明者不寒而慄。
畫師在想,既然君笑死過一次了,人死當然不能復生,那麼現在的君笑是什麼?非得靠喝人血才能活下去。
他已經不是人了吧。
黛藍可真是一位好姐姐,靠殺人來維持弟弟的生命,感天動地。可惜了……撞在他眼裏,可不是什麼好事。
存着看戲的心思,畫師也想搞清楚箇中緣由。他心中有疑慮,所以並沒有這麼快就動手化黛藍爲顏料。
他想知道,黛藍究竟是用什麼手段殺的人?怎麼城中,爲何從未有百姓失蹤的傳言呢?
4
冰棺裏的女子面相始終栩栩如生,黛藍摸了摸她的臉,感受着她虛弱的脈象,眼中浮現出一層霧氣。
“再撐一段時日,再撐撐……他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黛藍握住女子的手腕,眼底的眷戀摻雜着麻木,變成一滴滴熱騰騰的眼淚,掉進了冰棺。
已經疤痕遍佈的手腕,再次被滿是圖騰紋樣的刀尖劃開,鮮紅腥氣的血液緩緩流進瓷瓶,再血液凝固之前,貼着符咒的木塞便塞上了瓶口。
黛藍爲冰棺裏的女子包紮好傷口,餵給她一顆黑色的藥丸,抱着瓷瓶發了一會兒呆,這才緩緩起身,向外走去。
依舊是豔陽天,酷暑不消,君笑躲在假山後,摸着渾身皺巴巴的皮膚,目光怨毒地看着暗室出口的方向。
黛藍頂着他的目光走出來,將瓷瓶遞了過去,“喝吧。”
這次君笑倒是沒有拒絕,冷笑一聲,“你爲什麼不肯讓我進去啊,讓我猜猜,裏面的屍體是不是已經堆積如山了?這是你殺的第幾個人了?”
黛藍沒有理會他的挑釁,“無論我殺了多少人,她們都是因你而死啊,我的好弟弟。”
君笑正好喝完瓷瓶裏的血,此番神情一怔,漸漸染上了一層陰鬱,“我是怕死,可我更怕有你這樣的姐姐,我這副模樣,可都是拜你所賜!”
說到這兒,他話鋒一轉,嗤笑道,“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你現在不也是活死人一個嗎?這副皮囊用得慣嗎,幾個月換一次啊?”
黛藍呼吸一滯,看着君笑的神情愈發失望,“你若是好奇,不如再捅我一刀試試,看看我還能不能借屍還魂?”
“算了,你就是個殺不死的妖怪……這樣也挺好。”君笑的面色已經恢復紅潤,沒有外人在,他半句話都不想與她說,轉身就走。
“君笑!”黛藍叫住他。
前者頓步。
“我知道你恨不得我立馬去死,可是你我現在是共生的,我想你好好活着,等哪一天……哪一天我真的活夠了,會讓你解脫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君笑嘲諷地回頭看着她,“終於承認是你自私了嗎?姐姐,那你什麼時候才能放過我啊。你沒活夠,所以拖着我半死不活地陪你玩下去,你可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
黛藍低頭不語。
君笑一拐出假山,就看見畫師自小路盡頭緩緩走了過來,於是調整好神情,笑着迎了上去,“畫師先生到花園,是來找姐姐的嗎?”
畫師其實剛剛偷聽完姐弟二人的對話,便火速回到小路盡頭,裝作一副剛來的樣子。這番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地回應,“是啊,想問問黛藍姑娘,城中可有糕點鋪子?”
“先生午飯沒喫飽?”
“啊……這倒不是,是在下喜歡喫甜食,想買些糖糕打打牙祭。”
黛藍正好走出來,“先生愛喫,我便會做,君笑小時候最喜歡喫我做的蜜糖糕。”
君笑笑容一僵,甜味如何?自他半死不活以來,可是什麼味道也嘗不出了……
5
暗室上了咒,且不是尋常咒術,畫師從未見過,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姐弟倆的祕密全都在裏面,只要瞧見了,一切都會真相大白。可是畫師發現,這黛藍小姐十分不簡單,大抵是會巫術一類的東西,否則尋常術法的借屍還魂,他不會瞧不出來。
看來只能尋個契機,和這二位挑明說了。
畫師也沒想到,這契機來得這般快,彷彿老天助他一般。
什麼契機?
——君笑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給黛藍的飯食裏下了毒!
黛藍這日剛巧要下暗室取血,剛開了門,便毒發倒下了,早就守在一旁的君笑直接衝了出來,雙目通紅地掐着她的脖子想要置她於死地。(原題:《黛藍》作者:瀟丫頭。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