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陈独秀、李大钊和胡适等新文化主将高喊“打倒孔家店”之时,梁启超和鲁迅却并没有表现得太过热情。鲁迅是在钱玄同等人的多次劝说下,直到1918年才加入新文化阵营。也是在那一年,梁启超开始游历一战后的欧洲。当然,和高喊“德先生”与“赛先生”的新文化旗手一样,梁启超和鲁迅也是在以爱国之心寻求救国之道。只是,当他们看到了西方文化的弊端,重新审视中国文化之时,发现中国文化并非一无是处,而西方文化也有糟粕。可以说,梁启超和鲁迅是最先以批判地立场学习西方文化的。

当年新文化派主张全盘西化,梁启超却拾起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

一、游历欧洲之后,梁启超拾起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

1918年底到1920年初,梁启超对战后的欧洲进行了为期一年多的考察。此次欧洲之行使梁启超的中西文化观产生了一个根本性的变化,其成果集中体现在《欧游心影录》中。此时的欧洲思想文化界,仍处于一战留下的阴影中,其间弥漫的是一种悲观、沮丧的情绪。甚至有人宣称,西方文明已经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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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

在此之前,梁启超跟所有近现代中国知识分子一样,是以一种较为卑微的姿态仰视西方文化的。西方文化是在侵略者以坚船利炮突破中国海岸线之后,强势进入中国人的视野之中的,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中国近代知识分子难免会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在洋务运动失败之后,梁启超和康有为等人联名上书光绪帝,揭开了维新运动的序幕。维新运动的指导思想是“西体中用”,这可以理解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延伸,从外在的技术到内在的体制。维新运动失败后,梁启超进一步了解了西方文化,受到了卢梭、霍布斯和斯宾沙诺等思想家的影响。二十世纪初,梁启超发表了二十篇政论文章,后集中出版为《新民说》。此时梁启超的主要思路依然为“依据西学,批判中学”。

当年新文化派主张全盘西化,梁启超却拾起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

但在1920年回国后,梁启超在演讲中提到:唯有一件可使精神大受影响者,即悲观之观念完全扫清是已。因此精神得以振作,换言之即将暮气一扫而空。这是对欧洲之行的一次总结,梁启超认为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自己的精神得到了振作,对中国文化的悲观失望情绪一扫而空了。梁启超道:考欧洲所以致此者,乃因其社会上政治上固有基础,而自然发展以成者也。其固有基础与中国不同,故中国不能效法欧洲。在此百年中可谓在一种不自然之状态中,亦可谓在病的状态中,中国效法此种病态,故不能成功。

同时,梁启超还拾起了对中国文化根基和民族前途的自信。他说:鄙人自作此游,对于中国甚为乐观,兴会亦浓,且觉由消极变积极之动机,现已发端。诸君当知中国前途绝对无悲观, 中国固有之基础亦最合世界潮流,但求个人高尚其人格,励进前往可也。

当年新文化派主张全盘西化,梁启超却拾起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

当然,梁启超在批判西方文化的同时,也看到了西方文化积极的一面。欧洲百年来物质上精神上的变化, 都是从个性发展而来。和古代中世乃至十八世纪前的文明,根本上有不同的一点,从前是贵族的文明、受动的文明,如今却是群众的文明、自发的文明;从前的文明是靠少数特别地位特别天才的人来维持他,自然逃不了‘人亡政息’的公例,今世的文明是靠全社会一般人个个自觉日日创造出来的。

二、从《文化偏至论》到《拿来主义》,鲁迅从未说过全盘吸收西方文化

在具体分析欧洲文明的弊端时,梁启超选择了从个人主义和科学主义入手。对于一战的成因,梁启超给出了这样的解释:恰好投合了当代人的心理,所以就私人方面论, 崇拜势力、崇拜黄金,成了天经地义;就国家方面论,军国主义、帝国主义变了最时髦的政治方针, 这回国际大战,其起原实由于此。对于由科学主义催生出的物质主义,梁启超更是直言:一百年物质的进步,比从前三千年所得还加几倍。我们人类不惟没有得着幸福,倒反带来许多灾难……欧洲人做了一场科学万能的大梦,如今却叫起科学破产来。

值得注意的是,在梁启超批判个人主义和科学主义的弊端之前十年,鲁迅就写下了《文化偏至论》。其核心探讨的问题正是个人主义和科学主义。不过,当时的鲁迅深受尼采超人哲学影响,对个人主义持的是一种肯定态度。但对于科学主义导致的物质主义,鲁迅同梁启超一样,是坚决批判的。

当年新文化派主张全盘西化,梁启超却拾起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

尼采是一个超越时代的哲学家,鲁迅当时崇拜尼采,看重的是其超越时代的强力精神,同时还有由此而生的孤独感。德人尼耙氏,则假察罗图斯德罗之言曰,吾行太远,孑然失其侣,返而观夫今之世,文明之邦国会,斑斓之社会矣。特其为社会也,无确固之崇信;众庶之于知识也,无作始之性质。邦国如是,奚能淹留?吾见放于父母之邦矣!令鲁迅始料未及的是,这种强力精神可能会催生出法西斯主义。

但对于物质主义的弊端,鲁迅可谓是看得极为透彻。在《文化偏至论》中,鲁迅直言其弊道:诸凡事物,无不质化,灵明日以亏蚀,旨趣流于平庸,人惟客观之物质世界是趋,而主观之内面精神,乃舍置不之一省。对物质的追求本是从现实出发的,为的是使生活变得更加美好。但是十九世纪末的欧洲陷入了物质主义为上的偏至状况中,人的主观精神世界被污浊侵蚀了,文明之光日渐黯淡,各种罪恶被滋生出来了。

当年新文化派主张全盘西化,梁启超却拾起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

因此,鲁迅提出了批判性地吸取西方文化的方法:此所为明哲之士,必洞达世界之大势,权衡校量,去其偏颇,得其神明,施之国中,翕合无间。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取今复古,别立新宗,人生意义,致之深邃,则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沙聚之邦,由是转为人国。内忧外患的中华民族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刻,此时唯一的道路是学习西方以求变强。但鲁迅没有将希望寄托在西方文化身上,而是回到了中国自身身上。中国的问题,得靠自救,而自救的核心在于自身文化,而非西方文化。

去其偏颇,得其神明,这种方法后来演变为了拿来主义。在《拿来主义》中,鲁迅用白话深化了这一思想:总之,我们要拿来;我们要或使用,或存放,或毁灭;那么,主人是新主人,宅子也就会成为新宅子;’然而首先要这人沉着,勇猛,有辨别,不自私;没有拿来的,人不能自成为新人,没有拿来的,文艺不能自成为新文艺。当时国民政府出卖民族文化遗产,走的是“送去主义”的道路。另一方面,国内大量知识分子唯西方是论。在这种情形之下,鲁迅在此提出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文化接收方法。

当年新文化派主张全盘西化,梁启超却拾起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

结语:比较看待梁启超和鲁迅的中西文化观,不难发现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五四新文化一代。不妄自尊大,也不盲目崇拜西方,这是他们留给我们的精神遗产。今天的中国,在某些领域已经赶上甚至超越欧美了,但也还存在着一些不足。于此民族伟大复兴之际,我们更应该理性而全面地看待中西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参考文献:

鲁迅 《文化偏至论》

鲁迅 《拿来主义》

梁启超 《新民说》

梁启超 《欧游心影录》

梁启超 《在中国公学之演说》

蒋广学 《梁启超评传》

王尔敏 《中国近代思想史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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