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上塘水東流,一交忘年遠孤舟。臨平城伴山依舊,一首南鄉述離愁。

說到蘇軾,總離不了一個情字。

一曲“十年生死兩茫茫”那是愛情;一句“欲卷重開,讀遍千回與萬回”那是親情;一首“還與去年人,共藉西湖草”,那是友情;一句“白首送春拼一醉,東風吹破千行淚。”那是鄉情;一首“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那是豪情。固然,親情愛情與豪情,讓我們記住了千古詞人的不同凡響,但那友情,更讓我們看到了,更真更全的蘇東坡,讓我們領略到蘇軾對朋友的一往情深。

一彎碧水一葉舟,一交忘年一清秋,解讀蘇軾《南鄉子》千古情愁

誰似臨平山上塔

《南鄉子 送述古》

回首亂山橫。不見居人只見城。誰似臨平山上塔,亭亭。迎客西來送客行。

歸路晚風清。一枕初寒夢不成。今夜殘燈斜照處,熒熒。秋雨晴時淚不晴。

那是在1074年的七月

上塘江上,綠水青山,一葉行舟,尋是太守陳襄要去北宋南都商丘赴任,船上還做着蘇東坡,他們從杭州出發一路西行。

蘇軾與陳襄既是同事又是好友,還是忘年交,陳襄比蘇軾大了二十歲。兩年前,陳襄從商丘來到杭州,他們共事兩載,情義深深。而今又要分別了,蘇軾山一程,水一程,相送,依依難捨。

看臨平漸行漸遠,依稀望見的只是那座城,已經看不到了人的蹤影。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可是想起不知今朝別後何時再重逢,想起在杭州的美好時光,真個是千載離人淚,好不傷情。

遠處,臨平山上高塔,依稀可辨,它也似在翹首遠望,捨不得朋友遠離。

一彎碧水一葉舟,一交忘年一清秋,解讀蘇軾《南鄉子》千古情愁

杭州臨平

蘇軾想起了兩年前,也是這座塔剛剛迎接朋友的到來,時間未遠。……

還記得歡迎你的情景,“映山黃帽螭頭舫,夾岸青山鵲尾爐。”人們焚香迎接新任太守你的到來,而你在來之後,也沒有辜負百姓對你的期望,你關心民間疾苦,疏浚六井,灌溉農田,人民感謝你,自發的爲你祝壽,我還記得我爲此寫的詩,“世上功名何日是,樽前點檢幾人菲,去年柳絮飛時節,記得金籠放雪衣。”

有道是惺惺相惜,他們都曾爲諫官,敢於直言。蘇軾因不滿王安石變法,言其弊病而自求外放。而陳襄史載

“知諫院……論青苗法不便,且言韓維不當爲中丞。皆不聽,襄以言不行,願補外。”

而在地方上,他們都有一顆爲民做實事的心,蘇軾徐州抗洪,杭州修堤。而陳襄河陽種稻,浦陽斷案,常州疏渠。這果真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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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襄斷案

正如范仲淹說滕子京,噫,微斯人,吾誰與歸?雖然兩人相關二十歲,但是他們有共同的愛好志向,一見如故,情深意篤。今當遠離,往日似又重現,……

他們曾一起泛舟湖上,“遊舫已妝吳榜隱,舞衫初試越羅新。”;一起錢塘江觀潮,“儂欲道潮歌底曲,尊前還唱使君詞”;一起遊玩郊野,“攜手江村,梅雪飄裙,情何限,處處消魂。”

老朋友要走了,蘇軾捨不得,想挽留卻又留不住,“今日漫留君,明朝愁殺人。”莫若“樽前醉倒更徘徊”你走後,我“欲棹小舟尋舊事,無處問,水連天”好不悽然。眼看着,“花盡後,葉飛時,雨悽悽。”無限傷感。我再與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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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蘇軾

遠處,臨平塔高,

我好生羨慕,它還能目送你到遠方,更遠方,而我竟不如它送你更遠。這真是情到深處,景也生情。

歸來晚風清涼,蕭瑟,孤獨寂寞,蘇軾躺在牀上,孤枕難眠,他想,何人再與我把酒對詩,縱論天下?何人再與一同爲杭州百姓奔忙?知音啊,朋友,你爲何要走?!

蘇軾臥聽初秋夜雨,難入眠!挑起燈兒,更覺淒冷,那微弱的燈光裏,彷彿又浮現出老友的風發意氣,倜儻風流,與這樣的君子在一起,蘇軾感覺三生有幸,思那日,大年初一,他還在思念自己的好友陳襄,“別來相憶,知是何人,有湖中月,月江柳,隴頭雲。”這是何等情深。

但細想起來,蘇軾與誰又不是如此呢?或許有淺有深,但都是那般真誠與平等相待,他說過,我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兒,這就是蘇軾的令人稱道的人格魅力。

一彎碧水一葉舟,一交忘年一清秋,解讀蘇軾《南鄉子》千古情愁

臨平城

我喜歡這首詞,首先是它表現的思想內涵,其次還有他高超的寫作技巧。

上片寫送行所見,下片寫返程難眠。上片寓情於景,描述周圍的景況烘托心境,我們彷彿看到了那山一程,水一程,我們又彷彿看到了長亭更短亭,在那字裏行間,滿含深情。一個亂字,寫出了複雜的心緒,一個迎一個送,擬人化了山塔,強化了那種離別的心境。詞中在問誰似?其實是東坡似。而接下去一個迎一個送字之間,又彷彿有無盡的聯想,於無言之中……可謂意蘊深厚。

下片的清寒殘晴烘托出了別後的孤單寂寞,渲染了別後的相思,兩個晴字,巧妙的點染了那種悲涼,又讓我們聯想到了劉禹錫的道是無情卻有情,情意濃濃,可謂妙極。

一彎碧水一葉舟,一交忘年一清秋,解讀蘇軾《南鄉子》千古情愁

杭州臨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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