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聽來的故事,我且說之,你且聽之。

我家住在父母單位的家屬宿舍樓,樓高六層。在八十年代,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當時大多數人家住的還是小平房。

父母整天上班,我們這些小夥伴就撒丫子了。其中和我最好的一個叫嘉祥,我們倆都是高中畢業後在家待業的小青年。

每天閒來無事總喜歡跑到天台上玩兒,偷摸地拿出菸捲你一口、我一口的吞雲吐霧,不分彼此。

黑暗裏有人在數着樓梯

天台

每次抽完煙,我們倆都會憑欄遠望,發泄心中的不滿,嘮叨將來要不要復讀,抒發一下遠大的志向。

嘉祥家住一樓,我家住三樓。我總是去他家找他,倆人再一起數着樓梯向天臺跑去。

一樓到六樓,每層樓梯有十級,兩個小夥子一會兒就跑了上去,時間長了,跑上天台臉不紅心不跳。

這天是個大晴天。天台上曬着各家的被褥,一溜兩行。大人去上班了,其他孩子在外面玩兒,我倆又來到了天台。

兩人挨擺兒坐在水泥地面上,拿出煙你一口我一口地享受着。望着頭頂上的藍天萬里無雲,微風輕拂,別提有多愜意了。

突然嘉祥伸手咯吱我一下,我也開始了反擊,倆人莫名地瘋了起來。我們就用被褥作掩護,玩兒起了捉迷藏。

“完了,完了!”嘉祥突然尖叫了起來,我跑過去一看,原來是他手裏的菸頭,不知把誰家的褥單燒了一個大洞。

我倆對望了一眼,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一直到天黑,我們各自呆在家裏沒敢出門。

晚飯後,我習慣性地去了嘉祥家。兩人在他小屋裏,悄悄聊起了褥單的事。

俗話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做了虧心事總是提心吊膽的,一商量乾脆去天台上看看。

這回我們沒有跑着上去,而是一步一步地數着樓梯往上走。樓道里烏漆嘛黑,一點亮光也沒有。

嘉祥時不時地打着一下打火機。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只有他低低地數樓梯的聲音。

馬上就要到天台了。“7、8、9……奇怪!”嘉祥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奇怪?”我問。

“你記不記得,每層樓梯有多少級臺階?”

黑暗裏有人在數着樓梯

樓梯

“這還用問?天天數都絮煩了,10級唄。”我不屑地說。

“沒錯,肯定是10級,但是剛纔我數到最後一層,怎麼是9級臺階呢?”嘉祥狐疑地說着。

“肯定是你數錯了!”我催着他快走。

嘉祥斬釘截鐵地說:“不行,樓梯不會無緣無故少一級的,你陪我下去,從底下重新數過。”

“你是不是喫飽了撐的?”我真有點急了,本想丟下他一個人上天台,看看四周黑漆漆的,有個人陪着總比一個人強,沒辦法跟在他後面走了回去。

“7、8、9……”當我和嘉祥數到最後一級臺階時,我突然感覺頭皮發麻,後脊樑骨直冒冷風。

樓梯真的比平時少了一級,變成了九級!

“我們倆再……”沒等嘉祥說完,我就猜出他又叫我陪他回去,重新數樓梯。

天台上褥單被風吹得咧咧直響,這時聽起來就像鬼叫,我感覺自己的腿開始轉筋了。

我也說不清楚當時怎麼會那麼害怕,拋下嘉祥飛也似地跑下了樓。回到家咣噹一聲關上房門,跑進房間蒙上被子,渾身直打哆嗦!

第二天,嘉祥家人來我家找他,我才知道昨晚他一宿沒回家。我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也沒找到他,嘉祥失蹤了。

嘉祥失蹤的第五年,家屬樓拆遷。當巨大的挖掘機挖開一樓垃圾房地基時,發現了一堆白骨。白骨中間,有一隻生了鏽的打火機。

我知道,那是嘉祥。因爲聽說一個人在上樓時,發現樓梯少了一級的話,他就會去代替那一級的樓梯。

直到現在,我仍不敢數樓梯!

黑暗裏有人在數着樓梯

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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