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唐僧師徒四人跋山涉水西天取經,卻被八百里火焰山阻斷了去路。

《西遊記》記載了火焰山的重要地位和惡劣環境:“那山正是西方必由之路,卻有八百里火焰,四周寸草不生。若過得山,就是銅腦蓋,鐵身軀,也要化成汁。”

火焰山的土地爺說:“要滅火光,須求羅剎女借芭蕉扇。”羅剎女就是指居住在附近一千里左右的翠雲山芭蕉洞的鐵扇公主。借扇之路並不平坦,由此便演繹出許多令人痛徹肺腑的故事來。“野路子”攀不上土地爺的高枝

搞不好與土地爺的關係是羅剎女的致命弱點,只是緊緊抱住牛魔王的大腿,須不知牛魔王是一個路子比她更野的“野路子”。然並卵,牛魔王也不經打。

儘管身處火焰山,羅剎女與當地土地爺的關係卻非常冷淡,可能平時既沒有送瓶酒溝通一下感情,也沒有邀請過土地爺唱卡拉OK。當然,也或許是有過那方面的表示,但那並不是土地爺想要的。這個問題《西遊記》並沒有說清楚。

但最終的結果是,土地爺屢次揹着羅剎女向唐僧師徒告密。

孫悟空被火焰山燒掉屁股上的毛之後,土地爺站出來第一次告密,告訴他剛剛借的芭蕉扇是假貨。

火上澆油之後,土地爺開始第二次告密。把牛魔王拋棄髮妻羅剎女,入贅積雷山摩雲洞玉面公主的家醜告訴了孫悟空,並指明瞭積雷山的方位:“在正南方,此間到彼,有三千餘里”。

孫悟空和牛魔王在摩雲洞洞口打得難解難分之際,土地爺帶着八戒“攻破洞門,拆了他的老槽”。

與土地爺的關係難以處理,同時又找不到佛菩薩來庇佑,羅剎女一直都選擇忍辱偷生,只能退而求其次勾搭起牛魔王作爲自己的終身依靠。

儘管牛魔王生性好色,但當他偶爾回到身邊時,羅剎女依舊說:“大王寵幸新婚,拋撇奴家,近日是哪陣風吹你來的?”其語氣中已經完全找不到半分夫妻的感覺。

羅剎女常常感覺到沒有安全感,但一直都有一個夢想:有朝一日能夠攀上一枝比土地爺更高的高枝。那樣,即便是浩浩蕩蕩去南粵國抓回個把醫僧,也不用怕什麼了。能不能不出借芭蕉扇?

衆所周知,孫悟空大鬧天宮時,踢倒太上老君的煉丹爐,掉出的幾塊磚變成了如今的火焰山。羅剎女只是在火焰山附近開了家滅火店,滿足老百姓的需求,同時也從老百姓那裏換些油米回來度日。

火焰山的老人就曾說,“鐵扇仙有柄芭蕉扇。求得來,一扇熄火,二扇生風,三扇下雨,我們就布種,及時收割,故得五穀養生。我這裏人家,十年拜求一度。四豬四羊,花紅表裏,異香時果,雞鵝美酒,拜到仙人山,請他出洞,至此施法。”

廉價的祭品、十年一次的頻率,可見羅剎女的生意並不好。但可以肯定兩點,一是她不是製造火焰山的罪魁禍首,二是她用芭蕉扇造福了一方百姓。

芭蕉扇可以借給老百姓,但沒有理由借給孫悟空等。“你們去取經,追求升佛發財,跟我什麼關係呢?”

一是有仇。羅剎女的兒子紅孩兒數年前打得孫悟空東竄西跳,但最終被孫悟空請來的觀音菩薩收服在門下做善財童子。這成了羅剎女和牛魔王心中永遠的傷痛,“我那兒雖不傷命,再怎生得到我的跟前,幾時能見一面?”

二是有產權。靈吉菩薩告訴孫悟空:“芭蕉扇本是崑崙山後,自混沌開闢以來,天地產成的一個靈寶,乃太陰之精葉,故能滅火氣。”天地生成的東西,本來是無主之物,誰先拿到手就屬於誰。無論是土地爺,還是孫悟空,都不會對芭蕉扇的產權問題產生爭論。

自己的東西,借不借,總有自主權吧?羅剎女的悲劇在於,身處大唐年代,儘管有聞名於法律史上的《唐律疏議》,但紙面上的規定未能真正保障她的私人財產權利。丈夫和芭蕉扇被搶還要跪着謝恩

《西遊記》總共用了三回來記錄借芭蕉扇的這段歷史,回目分別是《唐三藏路阻火焰山 孫行者一調芭蕉扇》《牛魔王罷戰赴華宴 孫行者二調芭蕉扇》《豬八戒助力敗魔王 孫行者三調芭蕉扇》。

歷史的恥辱柱上,記錄歷歷在目,前前後後,孫悟空團隊針對羅剎女開的私營小店進行了三次搶劫,殺死了牛魔王的小蜜,將牛魔王打回了原形,還差點戳穿了羅剎女的肚子。

而那些標榜正義的天兵天將,不僅沒有維護羅剎女的合法權利,反而協助孫悟空團隊一舉奪取了芭蕉扇。《西遊記》憤怒地記下了那些天兵天將的名字:四大金剛、金頭揭諦、六丁六甲、十八位護教珈藍、哪吒三太子、託塔李天王……

最後,當着羅剎女的面,丈夫牛魔王被哪吒用繩索穿着鼻子牽走了。一無所有、無家可歸的羅剎女“急忙卸下釵環,脫了色服,挽青絲如道姑,穿告訴似比丘,雙手捧着那柄丈二長短的芭蕉扇,走出門慌忙跪在地上,磕頭禮拜道‘望菩薩饒我夫妻之命,願將此扇奉承孫叔叔成功去也!’。”

孫悟空拿着芭蕉扇對着火焰山足足扇了49下,終於使得火焰山不再生火。羅剎女跪道:“萬望大聖垂慈,將扇子還了我吧。”

八戒喝道:“潑賤人,不知高低,饒了你的性命就夠了,還要討什麼扇子?我們拿過山去,不會賣點錢買點心喫?費了這許多精神力氣,又肯與你!”

孫悟空比較聰明,火焰山沒有了,滅火的生意也沒得做了,芭蕉扇也值不了什麼錢,扣着扇子不給反而落下一個強搶民女的惡名。於是主動說:“老孫若不與你,恐人說我言而無信,你將扇子回山,再休生事。看你得了人身,饒你去罷。”

羅剎女接過在地球上再也不值錢的扇子,拜謝了衆聖,灰溜溜移民去了火星,在那裏尋找新的生意機會。又經過幾世幾劫後,民間又聽說羅剎女曾回來過,還帶回來無數子子孫孫,他們仍是做私營企業,有的改行做藥酒生意,爲了紀念羅剎女和她的兒子,以“紅孩兒的毛”作爲藥酒品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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