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圖爲弗朗茜斯在製作微縮模型,攝於1940年代。對弗朗茜斯而言,模型並不僅僅是展覽品。

弗朗茜斯這時開始將餘生專注到自己的興趣上來。哥哥有位名叫喬治·馬格瑞斯的朋友在波士頓任職驗屍員,他所講的犯罪故事讓弗朗茜斯很是着迷。於是,弗朗茜斯投入家族財富開始了一個融犯罪故事和女工巧作於一體的事業:兇殺謎案微縮模型研究。

以真實的犯罪現場爲基礎,弗朗茜斯精心製作惟妙惟肖的微縮模型。截止到1962年去世,她用起畢生精力製作了總共20個這樣的模型。其中的18個仍然在馬里蘭州的驗屍官培訓處作爲教學模型,訓練偵探們尋找“案發現場”的蛛絲馬跡。剩下的一個模型在運輸中不慎被毀。最後第20個模型在閣樓上被找到,不久後將在位於美國首都華盛頓的史密森尼美術館展出。

(圖爲弗朗茜斯在製作微縮模型,攝於1940年代。)

(1952年11月,第十四屆州警局兇殺案研討會在哈弗醫學院法醫部舉行。作爲出席的唯一女性,弗朗茜斯坐在照片最右側。)

弗朗茜斯對細節十分講究。在一個名爲“沙龍和監禁”的模型中,一個男子暴屍街頭,面朝下倒在地面上。路面上散落着精心製作的物品:迷你香菸(弗朗茜斯用紙捲成的)、香蕉皮(上色皮革)以及撕碎的紙片(上面的人臉圖案依稀可見)。模型街道兩邊的櫥窗上掛着當日的報紙和雜誌,內容則是根據男子死亡當日實際的報紙和雜誌微縮製成。報紙下面放着一堆五顏六色的棒棒糖,每顆糖都用玻璃紙細心包裹。

最絕的是有一次弗朗茜斯要求製作微型傢俱的木匠給她製作一把同犯罪現場一樣的搖椅模型,她甚至希望模型椅子的擺動次數都能與現場椅子一致。弗朗茜斯也會對兒童袖珍小屋玩具裏的道具和日常物品善加利用,在她所製作的多個模型中可見的象牙皁盒子,這種肥皂在當時的美國十分常見。迷你小人身上穿的衣物乃至沙發和牀上的紡織品均是由弗朗茜斯手工縫製。在弗朗茜斯去世後,人們在她的遺物中還發現了用粉色紗線和直針未織完的人偶衣物。

(弗朗茜斯所作的“起居室”模型一景,現藏於哈佛醫學院。)

(令人歎服的細節還原:茶几上的菸頭和微縮報紙。)

對弗朗茜斯而言,模型並不僅僅是展覽品。它們同時也是對法醫科學嚴謹性的捍衛,這最終是對正義的信仰。她資助建立哈佛醫學院法醫系,由好友喬治·馬格瑞斯擔任第一任教授。她還用自己製作的模型舉辦研討會,教警員們如何檢查犯罪現場。

作爲一個上流社會的女人,弗朗茜斯深諳通過舉辦派對吸引男士之道,要在平時男人們可不會對一箇中年婦女產生興趣。研討會結束,弗朗茜斯會在麗思卡爾頓酒店宴請賓客,並在離別時贈與每人一個小盒子,裏面裝着迷你袖釦。

“弗朗茜斯與衆不同。”“弗朗茜斯·李展覽”策展人諾拉·阿特金森說。弗朗茜斯是一個瓊然獨立於男人世界中的女性。她在專業界爲自己贏得尊重,乃至後來新罕布什爾州聘請她擔任名譽警察隊長。不過儘管名聲在外,提起她時,人們首先想到的還是一個慈祥老祖母模樣的角色,不過這位老祖母以研究謀殺案作爲畢生愛好。

弗朗茜斯知道,要想被別人認真對待,自己的模型首先需要製作精良。她買來玩偶的頭部和其他部件,然後依照真實的生物學比例來製作人偶的身體。“你沒法買到一個現成的死屍玩偶。”曾參與模型修復的展品管理員阿里爾·奧康納(Ariel O'Connor)說。在一個模型中,死者以一個非常僵硬的位置倒在地上,這意味着她可能有過垂死掙扎。有些屍體顯露出屍斑——人死後心臟停止跳動,血液在身體下半部分形成紫紅色淤斑——屍斑的位置和形態可以給判斷屍體死後是否被移動提供線索。被吊死的人偶內部用鉛粉填充,目的是爲了模擬懸吊的重量感。

(在“上吊的農民”中,爲了呈現屍體懸吊的真實感,人偶體內用鉛粉填充。)

80多年過去,昔日精心製作的模型如今難免蒙上歲月的痕跡。桌布已然褪色,疑似用紅指甲油塗成的血液顏色已暗淡,而今成了深紫色。

爲了準備在史密森尼美術館的展出,奧康納花費數月時間修復這些模型。她表示,維護工作本身簡直就像是做偵探一樣。牆上的膠水痕跡可能意味着某件東西從這裏掉落,工作人員努力搜尋類似的微妙提示。任何離開原來位置的物體可能都是謀殺案的重要線索,維修工作的每一步都要諮詢馬里蘭州的法醫人員,如果將模型比做一個個謎題,那些法醫手中就有答案。

“這是我曾試過的最具挑戰性的事之一。”奧康納感慨。模型中零碎物品的數量更是加劇了挑戰。由於材料自身的特性,模型中的細節在漫長的歲月中不免發生變形,例如,用塑料製成的窗欞很容易翹曲。奧康納還要絞盡腦汁想辦法如何保護一個火燒房子的現場——當年弗蘭西斯用一隻噴燈製造火災的痕跡——最後她從考古學那裏取經,使用特殊技巧保存焦木。

(模型之一:“小屋火災”。)

“照明”是保護工作中的一大重點。弗蘭西斯在四十年代使用白熾燈光源,這種燈能提供微暖柔和的光,但衆所周知有發熱的缺點,而這些熱量會造成模型損壞。修復人員懷疑花紋地氈捲曲可能就是因白熾燈發熱所致。

在展覽狀態中,燈光每天都必須點亮數小時,這會造成不小的損壞。所以現代團隊使用定製的LED燈替換了原來的70盞白熾燈泡。LED燈在提供光源燈同時不會產生明顯熱量。“幾年前我們還不可能通過LED實現這個效果。”博物館的燈光設計師斯科特·羅森菲爾德(Scott Rosenfeld)說。“現在這個80歲的舊物件配上了最先進的照明系統。”

(模型之一:“紅色臥室”。)

修復最後被發現的那個模型最爲棘手,它在弗蘭西斯死後被找到:模型中一位男子死在沙發上,案件的真相已無人知曉。更糟糕的是,模型被發現時是傾倒在閣樓角落裏的,導致弗蘭西斯仔細放置的線索麪目全非。客廳地板上遍佈污垢,破損的樓梯護欄讓一些人認爲這就是謀殺的兇器。但奧康納發現欄杆應該是完整的,於是維修人員將它粘回原位。

整個修復過程中,奧康納都會和阿特金森討論每個散落物品的放置位置,因爲它們可能就是潛在的關鍵線索。當被問道花了那麼長時間修復模型,自己有沒有揭開兇案謎底時,奧康納遺憾地笑起來,坦然自己還是一籌莫展。有意挑戰自己的偵探讀者們可以在開展時前往史密森尼博物館一探究竟。

展覽在史密森尼博物館下屬的倫威克畫廊舉行,這裏專門展示手工藝和裝飾藝術。阿特金森告訴作者,她很高興能夠在這兒展示弗蘭西斯的微縮模型,因爲畫廊以往的展品基本上以工作室作品爲主,而那些工作室通常都是男人的天下。在離世半個世紀之後,弗蘭西斯的作品和當代男性同行們比起來仍然毫不遜色,甚至領先幾分。

網易科學人欄目組 孫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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