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琳，有个新病号要打破伤风。”

“嗯……”被一只大手摇醒，戴晓琳从办公桌上支起身子，缓缓睁开蒙眬的眼睛，“破伤风？”

诊所所长点点头，“四号床。皮试已经做了。”

“好，知道了。”起身，戴晓琳端着盘子离开了。穿过狭窄的走廊，绕过门口的两个病床，她站到四号床跟前。床上的病人正一动不动地趴着，一米八长的病床都不够躺，两只脚没地方放悬在空中。

戴晓琳以为病人睡着了，没打声招呼就熟练地准备好注射器，伸手拉下病人的裤子时，床上的秋一鸣嗷嗷大叫起来，“你要干吗？”

“嘘——吵醒别的病人了。”戴晓琳被那嚎叫吓了一跳，定惊以后马上阻止病人继续大吵。

秋一鸣拉好裤子噌地从床上坐起来，本来就被对方粗鲁的举动吓到，看到医生竟然还是女人以后，他的脸唰地红得像个番茄。这时候的秋一鸣，没有人会相信他是秋实集团的冷面总裁。

“哈，一个大男人还害羞吗？”戴晓琳嘴巴一咧，噗地笑出声。

“那个……”在董事会上流利演讲的秋一鸣竟然结巴了，“一个女医生，怎么能那么粗鲁！”

戴晓琳不以为然，吧唧吧唧嘴回答，“我以为你睡着了，没好意思叫你。再说，不就屁股吗，看就看了。”

正面？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过不少，但是这么极品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咧！懒得再争论，秋一鸣要求换一位护士。

“看都看了，你就不要那么麻烦啦，将就一下下，我给你打完针，你就可以回家了。要不，你要觉得委屈，大不了叫你看回来喽！”说着，戴晓琳撸起袖子，弯起胳膊，一张嘻嘻哈哈的笑脸指着胳膊肘说，“看，像不像小号屁股？”

“……”秋一鸣突然觉得好冷。

放下袖子，见病人已经不再要求换医生，戴晓琳打个转身的手势，“快点打针吧！”

算了，她打就打吧，知道这里有一个粗鲁护士，以后再也不来就是了。秋一鸣配合地翻身，感觉到碘酒接触皮肤的冰凉感后，他再没察觉到任何异物碰触到自己。正当他准备开口问医生打不打针的时候，戴晓琳已经收拾好注射器准备离开了。

“有好看臀部的先生，讨厌的医生要走了，拜拜！”戴晓琳端起盘子，微笑着冲他挥手，不疾不徐地离开了病房。

起身整理好衣服，秋一鸣伸手按按刚才打针的地方，有一点点的胀痛感。确实注射了，但是为什么刚才没有感觉到疼？难道这个怪护士的注射技术那么好？

从小门诊离开时，在门口的宣传栏上，秋一鸣又见到了刚才那张笑脸，笑脸下面写着：戴晓琳，毕业于本市C医大。

C医大？全国第一的C医大？再将目光投射到宣传栏，秋一鸣觉得她真的好像记忆里的那个泪人。

轻松地完成一天的工作，戴晓琳回到家脱掉鞋子光着脚跳到沙发上，伸手从戴妈妈手上抢过遥控器便开始转台，直到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卡通人物她才停手。

“唉……”望着不孝顺的女儿，戴妈妈无奈地叹气。明明是二十六岁的大姑娘，却偏偏懒懒散散玩世不恭，幼稚得像三岁小孩子……明明国内最强医大毕业，偏偏放弃高等医院的医师职务，跑去默默无闻的小门诊做护士。

“妈妈，叹气干吗？嫌自己老得慢呀？”

“叹气还不是因为看到你了。”

戴晓琳低头看看自己，一脸无辜地问戴妈妈：“我怎么了？挺好的啊。”

又一声叹气，戴妈妈什么都没再说，一个人进厨房做饭去了。

看着妈妈进厨房，戴晓琳扒在沙发背上大声嘱咐，“妈妈——我想吃蛋炒饭！”但是她话音未落，厨房里已经传出戴妈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没有！”

“咦——”撇着嘴，戴晓琳重新窝进沙发看起她的动画片。

躲在卧室门口的戴爸爸，望着客厅里面傻乐的女儿，愧疚的热泪涌上眼眶，闪身进屋掩好门，一张脸马上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宝贝女儿呀。”

如此情况在其他家庭中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但是在叶家就像一日三餐般每日必见。

2

大名鼎鼎的C医大。

大四生即将毕业，学生会为他们举办了一场欢送派对。戴晓琳跟好友秋凝约好要一起穿着超短裙劲爆全场，可派对都开始了半小时，承受男人惊讶目光跟女生嫉妒视线的却只有她自己。掏出手机打给秋凝，她却不接。戴晓琳耐不住性子了，无视几个跃跃欲试上前搭讪的男生冲出了会场。

夏末的校园里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校友擦过身边，戴晓琳在灯光中确定了他们中没有秋凝。这大小姐怎么说话不算话！有些生气，她准备返回派对现场，但是还没转身时，前方就传来了几人惊吓的尖叫，“救命啊！”

匆忙跑去，拨开那群低年级的师妹，戴晓琳竟然在这里发现了自己好友！“秋凝，秋凝！”蹲到她身边一边轻拍她的脸，戴晓琳一边大声喊叫，可是安静躺在地上的秋凝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祥的预感慢慢袭上心头，她知道秋凝有哮喘病……马上展开急救，只要是教授交给他们的方法，戴晓琳都试了一个遍，但是仍然毫无反应。情绪一时失控，她嚎啕大哭着对周围的人吼着，“快叫救护车啊！叫救护车！”

可是尽管救护车很快赶来了，秋凝还是没有重新恢复呼吸。

在医院听到医生对护士宣布死亡时间的时候，戴晓琳整个人都崩溃了。她瘫坐在医院走廊的地上，泪水肆意地冲刷着她的脸。模糊中走廊的另一头出现了两个男人，一个畏畏缩缩，一个挥着拳头。

是秋凝的男朋友……终于克制了眼泪，她疯了一样地冲上去。

“混蛋！你刚刚干什么去了？你说啊！”拳头狠狠砸向畏畏缩缩的男人，戴晓琳咆哮道。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男人哭了，他最清楚，如果当时他在场陪着她的话……

“是你的错！可死的不是你！”同戴晓琳统一战线的男人继续挥拳，正中秋凝男友的鼻梁，鲜血马上就从他鼻孔中流出来。

值班护士刚好经过，在她的极力劝阻下男人终于停下了拳头。秋凝男友被护士带去止血后，寂静的的医院长廊就只剩了戴晓琳跟那暴力男人。不管他是谁，她现在只需要一个可以靠着流泪的胸膛。

眼泪再次冲破防线，湿透了男人的衬衫。

“是我，是我……我没有救到秋凝……是我的无能！！都是我的错！”她是C医大高材生之首，却连自己的好朋友都救不活。想到当初进校门时候的雄心壮志，戴晓琳失声痛哭。

回忆中清醒，同一座城市森林中，同一轮满月下，两个不同的人放下了手中相同的毕业照，轻声叹息。

第二天。

像往常一样匆匆赶来门诊上班，可今天一进门，所长竟然将一封辞退信交给了戴晓琳。

“所长，所长！”从拿到信的那一刻开始，戴晓琳就像是一只麻雀唧唧喳喳地绕着所长飞，问她为什么要辞退自己。

“我不是说了吗，金融危机——”

“别呀，金融是危机了，可是最近医药股暴涨的！”

“你都有钱买股票，那也不缺这份儿工资啦，阿琳你就行行好吧。”其实辞退她的真正原因是有人花钱帮门诊度过金融危机。

可怜巴巴地嘟起嘴，戴晓琳凑到所长身边，矫情地操着娃娃音撒娇，“所长——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忍心看我做一个小小的无业游民？我被辞退回家，我爸爸妈妈会被气死的，你怎么能间接破坏我完整的家庭呢——好啦，不要这么残忍了，我自动减薪一百块还不行吗？”

所长比泰山还稳地摇摇脑袋，“自动减薪一千也没用的。”

减一千？你才给我多少啊！戴晓琳看没什么戏了，只好放弃，拿着厚厚的辞退信出诊所。捏捏信封，她觉得这厚度说明里面有赔偿金，可等拆开来一看……这所长还真是身处金融危机，塞报纸都塞广告版面那张！

气愤地将废纸随手一扔，她一脚迈上了自己的单车。不过下一秒就有人把她从车上拉了下来，“小姐，这是你扔的？”

不会这么倒霉吧？扔过那么多次废纸，就这次被人抓住？换上一脸讨好笑容，她回过头，正要开口谄媚一番，结果戴晓琳发现这个环卫工好面熟，“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

好恶俗的开场白。秋一鸣真的怀疑眼前这个女人跟以前那个戴晓琳不是同一个，但秘书的调查报告确实是真的。将那封辞退信上的几个字指给她看，他说：“没有工作了？”明知故问。

“唉，现在这个时代新陈代谢就是快呀，我这老人被刷下来了。”

“那有没有兴趣做私人医师？”

“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人，昨天下午的一幕在戴晓琳脑海中闪过，“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昨天那位屁股很漂亮的先生！”

大街上被人称赞，秋一鸣不是第一次，但是被称赞如此特别的部位还是第一次。他脸蛋唰一下红了，他懒得再跟她说下去，于是掏出特制的名片塞给她，转身回车上了。说起特制，秋一鸣改掉了集团和自己的姓氏，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秋凝的哥哥。

捏着名片仔细一瞧，戴晓琳连声称赞，“鹤一鸣，好名好名！集团总裁，好职位好职位！私人医师，好工作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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