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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和菲律賓男籃的比賽中,代表日本出戰的張本天傑足足打了30分21秒。

狀態不錯的他拿下10分,外加5個籃板和4次助攻。可事實上,大多人並不會在意他的數據怎麼樣,聊到他,人們說得最多的是“叛徒”——“他是中國人,卻入了日本籍。”

張本天傑背後,是一大批被日本歸化了的中國運動員們。從小山智麗開始,這二十多年間,他們帶着“叛徒”、“漢奸”的標籤遠走日本,走上了無人理解的追夢之路。他們是糾結的——在中國體育體制中沒有發展空間前路迷茫,去日本能追求夢想卻會遭千人所指。當這道非黑即白的選擇題做完後,他們還需要有勇氣承擔這些質疑甚至是謾罵。

跌跌撞撞一路走來,終於越來越多的國人開始理解了他們的選擇。可這種特別的身份,讓他們時不時還會遭遇“冷眼”。他們隨便說出的話或許就能成爲焦點,他們追求夢想的代價沉重依然。

可這一切,真得是他們的錯嗎?

被日本歸化了就一定是“叛國”?

說起入選日本國家隊那一天的心情,女籃運動員王新朝喜用了四個字:悲喜交加。

“開心的是,終於實現了進入國家隊的夢想,難過的是不是中國國家隊。如果是中國國家隊,我可以不用顧慮很多,可以告訴大家,讓大家和我一起高興。”

她的矛盾,是這個歸化大羣體的真實寫照,也是的確存在的現狀——因爲歷史原因,“日本”彷彿成了我們內心的禁區,而改國籍被歸化赴日看起來更像是不可被饒恕的舉動。

小山智麗被日本歸化後,在廣島亞運會女單決賽中戰勝鄧亞萍奪冠。本就被人質疑的她,慶祝勝利發出的“呦西”更觸犯了衆怒。無數中國人在電視機前看到了這一幕——曾是炎黃子孫的小山智麗站在領獎臺上,伴隨着日本國歌,太陽旗升到最高處。

那個時代,這樣的行爲被看作是大不敬——連媒體都無法冷靜下來,責罵小山智麗的聲音屢見報端,一家報紙甚至發起了“小山智麗的挑戰”大討論。

事後,她曾解釋過,“呦西”只是自己平時在國家隊打球時候的一句口頭禪。但在中日關係降至冰點的時刻,那一聲慶祝,毫無疑問把自己置於了風口浪尖,“叛徒”的名頭,她一背就是幾十年。哪怕十幾年後,小山智麗獲得了再多金牌和冠軍,也變得沉默和低調,可她依然無法得到原諒,中國人記住她的還是那聲“呦西”,和她的“叛國事實”。

這幾乎給所有被日本歸化的運動員定了性。在那之後,每當這些“歸化”運動員們代表日本站在比賽場時,毋庸置疑都會遭至口誅筆伐。

“真的有點不甘心,還是想打球”

“中國的很多運動員一直是默默無聞,得不到很好的機會,所以就會出現歸化外國的現象。”

姚明一針見血的話,或許是對這批“追夢人”的最好總結。而對那些離開中國赴日“謀生”的運動員來說同樣如此,爲了爭取更多的出場機會,他們代價更大——甚至要被迫戴上了“叛國”的帽子。

對錯先姑且不論,但一個基本的事實是,至少在中國,他們真的沒有什麼機會。

在中國體育的舉國體制裏,國家往往挖掘的是最優秀最好的運動員。這些運動員贏得了爲國爭光,獲得獎勵的機會,同樣也贏得了保障和未來。但這畢竟只是中國體育龐大金字塔的塔尖,能夠爲國征戰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運動員根本得不到出場機會,也沒有資格代表國家參加世界級的大賽。

實際上,哪怕那些已經成名的運動員們,也因爲中國人才濟濟,不得不提前爲自己“謀後路”。

88年漢城奧運會後,中國就有一大批乒乓球人選擇“東渡”日本。這裏面既有小山智麗,也有韋關晴光這樣的奧運冠軍。據悉,當年在獲得奧運會冠軍後,國家曾經獎勵韋關晴光2萬鉅款,可是他仍然選擇了離開中國。

韋關晴光也擔心打不上球。在人才濟濟的國乒,26歲的他就已經要面臨退役的問題了。

“我們想過回地方,但是真的有點不甘心,還是想打球。”韋關晴光心有不甘,他僅僅是想要打球而已,而在那樣的年代,在中國乒乓團體這種隊伍裏,選擇的代價卻是——他不得不背上“漢奸”之名。

事實上,對於去日本追夢的體育人來說,打球的夢想和國人的認同,是分岔路口的兩邊,也是他們不得不要去做出的選擇。

同樣的事情,在十幾年後依然上演着。當日本籃球向中國運動員們發出邀請帖後,又引發了另一批籃球人的“東渡”。他們離開的主要原因,與二十多年前相比,沒有什麼不同。

“中國並不需要我這樣的運動員,尤其是我現在的年紀也大了,在中國完全沒有競爭力。”王新朝喜對於自己的選擇依然很無奈,但卻不後悔。

換句話說,如果日復一日青燈黃卷般的刻苦訓練,只能換回坐在場下把板凳坐穿的結果,那當一名運動員還有什麼意思?

那裏除了夢想和機會,還有保障和未來

每次張本天傑回中國打比賽,“噓聲”必不可少。

歸化球員的標籤,加入日本國籍的選擇,時不時把他推上風口浪尖,不明所以的人們似乎都要對他口誅筆伐一番。

對於這些,小學六年級就隨父母移居到日本的東北男孩,早已再習慣不過。更多時候,他不去解釋什麼。不過,偶爾他會向旁邊人說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在體育的世界裏,這樣的選擇應該是正常的。”

那爲什麼選擇日本?除了地緣的距離外,更重要的或許就是——日本方面在追求體育人才上的“煞費苦心”。

日本擁有着極爲完善的體育“歸化”產業鏈。基層教練和“中間人”會發掘有意到日本留學的運動員,然後聯繫日本的高中或大學,不僅能學費全免,還包生活費。這些“保障”,是吸引這些運動員前往的主要原因。

王新朝喜說,在自己在初中的時候,就有日本的學校教練前來詢問,問她是否願意去日本留學。之後,她孤身一人來到岐阜女子高等學校,並順風順水一路進到國家隊。而川村李沙也是在留學後進入到了日本女子體育大學,並效力於日本女籃聯賽,2010年入選世錦賽日本國家隊也讓她成爲第一個入選日本女籃的中國人。

對這些運動員來說,來到這裏就代表着有了學上,同時也沒有了經濟上的後顧之憂。

這還不算完——在中國運動員最擔心的退役後保障不足的問題上,日本也下足了功夫。運動員畢業或退役後,能憑藉體育的特長進入還不錯的公司上班,作爲公司的員工,即使不再成爲職業運動員,也能生活安穩。

就以王新朝喜爲例,她加入的三菱電機俱樂部屬於三菱公司,有着較爲完善的保障體系,在日本和她老家天津都擁有分公司。即便是在退役之後選擇回國,她也可以在自己的家鄉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與中國普通退役運動員們動輒失業動輒街頭賣藝的現狀相比,顯然這樣的“保障”給了他們更多的安全感。

張本天傑也同樣擁有着豐田自動車株式會社的“支援”,“退役後可以在公司就職,一生都有保障,而且給的薪水能讓人在日本生活很方便。”

而談及在中國學習體育的朋友們,張本天傑言語中充滿了擔憂。“他們進了體校,沒有學習時間,沒有大學文憑,就業也就沒有着落,人不可能一輩子都打球吧”。

戰勝中國,就可以證明自己的選擇沒錯

讓小山智麗真正成爲全民公敵的,是她在廣島亞運會上的一聲“呦西”。

那是她在戰勝世界冠軍鄧亞萍的決賽中吼出來的。贏了中國,贏了鄧亞萍讓她無比興奮,也讓她的慶祝看起來“不被理解”。但倘若你早已瞭解了小山智麗直來直去的性格,你或許會懂得,這種釋放更像是對當初不滿的宣泄。

“讓球”風波、無緣漢城奧運、東渡日本……小山智麗是帶着怒氣離開的。歸化到日本,她需要用成績證明自己,而擊敗中國,擊敗乒乓球水平最高的團隊和個人,是她證明的最好方式。

多年之後,有些人開始理解了她的選擇,鄧亞萍也用“臥薪嚐膽”來形容她,“她對成功的這種執着以及想要成功的渴望讓我很敬佩。”

事實上,不光是何智麗,這個羣體裏的絕大數人,都是靠這種追求成功的心態驅動而遠走他鄉的。當然,付出的代價自然也是慘重的——當歷史的背景一次次被提及時,他們不得不被“扣上帽子”。叛徒、賣國賊、漢奸……這些刺眼的名稱一次次被提及,這是他們必須要面對的日常。

他們往往都是中國體育的失意者,沒有出場機會,沒有希望在中國來到更高的平臺。來到日本,這一切都改變了。他們有了平臺,有了機會——於是,擊敗中國,證明自己,變成了他們眼中一件快意恩仇的事。

“在所有的參賽隊伍裏,我最想擊敗的就是中國隊,因爲我要向認識我的人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2014年9月,當代表日本男籃在亞運會八強賽戰勝中國後,張本天傑面對媒體,脫口而出。

對他們來說,這或許是對自己飽受質疑選擇的最好回應。

在日本,他們過得快樂嗎?

其實,對大多被歸化“赴日”的運動員來說,他們對於回國還是充滿了渴望。

在日本想要提升成績的大環境下,他們隨之而來,也可以獲得一定的出場機會。他們有經濟的支持,有未來的保障,可是卻不得不面對無形的“牆”,那是基於文化民族的不同所帶來的根深蒂固的藩籬。

“從來沒想過自己就是日本人,說實話,我站在球場上,當中國國歌奏響的時候,我還是會在心裏跟着一起唱,我很想回到家鄉,那裏的一切纔是好的。”

這是女排運動員張心穋意的心聲,或許也說出了大多赴日運動員們的真實想法。韋關晴光的夫人石小娟也說過,剛剛拿到國籍的那段日子,她說雖然國籍上已成爲日本人,爲同化爲被認同而努力着,可無形的線仍難以逾越。

還有一個故事,發生在小山智麗身上。

大阪乒協當年在尋找小山智麗的過程中,提到了池田銀行俱樂部。工作人員本能的用中文寫出“何智麗”,而非她的日本名字“小山智麗”。在中國人眼裏,何智麗是日本人;在日本人眼裏,她是中國人。

天生性格要強的小山智麗,從來沒說過自己在日本的艱難和委屈,當別人問及她時,她說得最多的是——“人有本事,到哪裏都不難。”可多年以後,當她回到老家上海蔘加活動,一舉一動都透露着那種掩飾不住的親切。

到底是他們“叛國”,還是我們“逼走”了他們?

多年來,無數追逐體育夢想的中國人遠赴東瀛,被“叛國”的帽子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過,隨着時間的遷移,這種狹隘的民族主義也得以緩解,也給了他們更多的空間——除了運動員外,諸如福原愛教練湯媛媛等衆多體育人也加入了日本國籍,教練層面的這種“歸化”也變得越來越多,可他們依然會遭到些譴責和謾罵。

難道去日本打球,去日本執教,他們就是漢奸嗎?

正如曾執教美國國家隊的郎平,在引起爭議被人稱爲“賣國賊”所說的那樣,“無論在哪裏,我都是中國人。即便在國外,自己也是抱着爲排球做貢獻的態度來學習和進步。”事實上,這種觀念同樣適用於那些被歸化的運動員們。說白了,他們是個體育人,“體育無國界”,無論執教還是打球,他們追尋的,只是身在這個平臺和位置上,應該有的機會。

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在我們國家的體育體制下,他們心中那些難以實現的夢想在他國有了更好的機會;他們擔心的沒有工作沒有保障的事情不會發生。倘若我們無法去在現階段去保障運動員們該有的權利,爲什麼我們一定要求他們留下?僅僅是爲了滿足一些人“狹隘”的愛國心?

可現實就是,這個東西依然存在着。身份和經歷,都是他們躲不掉的放大鏡。

在武漢女籃亞錦賽中日女籃決賽前,王新朝喜站在日本隊的最前面。奏日本國歌時,攝影師捕捉到了一個畫面——她閉着眼睛,也沒有跟唱日本國歌。“這還差不多。”這是很多中國記者看到這張照片時發出的感慨。

或許,王新朝喜也知道,從選擇日本的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就終究無法回頭。這是屬於他們的無奈,同樣也屬於我們。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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