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打柴成活死人,孝兒替父贖罪,千里外荒墳一跪

瘋狗村後山,山腳處盤踞着幾間泥屋,屋主鐵老叼五十多歲。他有個十八歲的兒子,小名阿狗,父子倆相依爲命。

一日,鐵老叼一大早上山打柴,過了中午仍不見回來。阿狗怕父親捱餓,便將飯菜送上山去。到了山間,遠遠見鐵老叼坐在一棵樹下,柴刀柴擔都丟在一邊。

阿狗連喊幾聲爹,也不見鐵老叼回應,他心下奇怪,父親不聾不啞,怎的會沒反應呢?他急忙奔上去,輕輕一拍鐵老叼後背,豈知,鐵老叼被他一拍,身子突然倒向一旁,一動不動了!

“爹,你怎麼了?”阿狗嚇得大喫一驚,連忙搖晃鐵老叼身子,可鐵老叼就像個死人一樣,已經沒有半點反映。阿狗伸手往鐵老叼鼻下一探,發現還有微弱氣息。急忙將人抱起,一路奔回家,平放到牀上。

阿狗對着鐵老叼的身子搖晃呼喚半日,鐵老叼仍不見醒來,不由得心中悲痛,伏在鐵老叼身上悲哭。

正哭到傷心處,忽聽門外有人詢問:“施主,可否給口水喝?”

阿狗扭頭向門外一看,門口處站着個道士。那道士五十開外,生得慈眉善目,一身風塵。他正爲父親難過,哽咽道:“牆邊水缸中有清水,大師請自便吧。”說罷,又繼續哭泣。

老漢打柴成活死人,孝兒替父贖罪,千里外荒墳一跪

過得一會,老道士喝罷清水,走進屋來,瞧了牀上的鐵老叼一眼,微喫一驚:“貧道路過此處,口渴難耐,特意討碗水喝,沒想到會遇見一活死人。”

阿狗聞言,心知這老道士必是高人,忙止住哭泣,朝老道士跪求:“什麼是活死人?大師,你一定有辦法,求你救救我爹!”

“所謂活死人,意思就是這人雖然活着,但跟死了沒什麼兩樣,這是現世報。”老道士連嘆兩口氣:“小施主,你我今日相遇,也是一種緣分。也罷,念在你至情至孝的份上,貧道就解一解這因果之報吧。我需以元神出竅之術,進入你爹識海之中,探知他過去,你替我守在門口,不管發生何事,都不可驚慌。”

阿狗連忙答應,當下出到門外守着。也不知老道士施了何法,不一會,屋裏竟傳出微弱的鬼哭之音,接着,又聽到鐵老叼與老道士的對答聲。阿狗以爲父親已經醒了,貼着門板細聽,卻聽不清二人說的什麼,又不敢貿然闖入。

過得半柱香的時間,門開了,老道士一臉疲倦的出來。阿狗奔進屋去一看,見鐵老叼仍是個活死人一樣躺着,心中不由得納悶:“大師,你已施法,爲何我爹還沒醒來?”

老道士苦笑一聲:“小施主,你還需跟貧道走一趟,致於你爹能不能醒來,貧道也沒有十分把握,一切看他的造化吧。”說罷,便叫阿狗打點行裝。

阿狗心中擔憂:“我這一去,我爹無人照料,不喫不喝,豈不是要餓死?”

老道士微笑道:“無妨,貧道自有辦法。”當即拿出一根奇異香火,點着了插在牀邊:“此乃我道家法寶,此香可燃一個月,你爹每日吸食此香氣,便可保住魂靈不散。”

阿狗救父心切,當下收拾簡便行裝,隨老道士出門去了。二人日夜兼程,十五日後,已到了千里之外。老道士也不停歇,又趕了幾天時間,來到一座深山上。那山中一片竹林,林中隱隱看見幾間房屋,老道士這才止住,回頭叫阿狗上前。

阿狗也不多疑,走到屋前一看,見屋門虛掩着,他推門進去,來到院中,見一個老漢揹着身,坐在一張凳子上。

“老叔。”阿狗叫了一聲。

“你找誰?”老漢忽地回過頭來。

“啊!”阿狗瞧得大驚,隨即大喜:“爹!你本會在這?”

“誰是你爹?小夥子,你認錯人了吧?”老漢被叫得懵了:“我兒子二十年前就不在了。”

阿狗驚疑不定,他細一瞧,這才發現,眼前這老漢雖然很像他爹鐵老叼,但細心一瞧,卻與他爹又有許多不同,特別是這老漢面上有一股深深的怨恨之色。

正不知如何纔好時,老道士走了進來,瞧着二人,忽地對阿狗道:“小施主,你叫他一聲爹,其實也並不爲過。”接着,他走到老漢跟前,瞧着老漢臉上的怨恨之色,長嘆一聲:“施主,你必定就是胡老生吧?”

那老漢大驚:“大師,你我並不曾謀面,你是如何知道我姓名?”

老道士不答反問:“你可還記得鐵老叼?”

老漢聞言,立馬跳將起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個人,我恨不能喝他血,喫他肉!”

阿狗聽得喫驚:“你……你爲何這樣恨我爹?”正要說出這話,老道士揚手止住,笑着看向胡老生:“施主,你二人的恩怨貧道早已知道,今日有意爲你二人解一解這劫數。”接着,他慢慢道來。

老漢打柴成活死人,孝兒替父贖罪,千里外荒墳一跪

原來,二十年前,鐵老叼和胡老生還是鄰居,祖上世代相鄰。鐵老叼和胡老生自小一塊兒長大,情如兄弟。二十年前的一天,胡老生進山採藥,傍晚歸到家中,臉上滿是喜色,當下叫妻子做上一桌好菜,將鐵老叼喊來。

兄弟二人對坐飲酒,酒至半酣,胡老生高興地對鐵老叼道:“兄弟,我特意叫你來飲酒,是有一件美事要與你一起分享。”

鐵老叼忙問有何美事,胡老生喜滋滋道:“實不相瞞,我妻子剛生下孩子,身子虛得很,今日我進山本想採些草藥給她煎服,沒想到無意間挖得一棵千年人蔘。”一面說,一面叫妻子進屋把人蔘拿出,給鐵老叼觀賞。

鐵老叼接過人蔘一看,心中大動:“兄弟,像這麼一棵人蔘,世間少見,這可是一筆鉅富啊!”

胡老生大笑:“正是,兄弟,你平日待我夫妻不薄,我今日請你來,就是想告訴你,等我將人蔘出手,定要分你一半。”

說到此處,他酒氣上頭,竟倒在桌上一動不動了。次日,他醉醒過來,睜眼一看,鐵老叼已不知影蹤。昏昏沉沉地走進內屋,竟見他的妻兒倒在血泊中,早已死去多時!

胡老生驚得大叫一聲,撲到妻兒身上,痛哭不止。哭得幾次暈死,又醒過來,恍惚間想起什麼,連忙打開鎖人蔘的箱子,裏面已是空空如也,那顆千年人蔘不見了。胡老生不由得大叫一聲:“鐵老叼,你這狗雜種!”他此時才猜到,是鐵老叼想獨佔人蔘,趁他大醉時,殺他妻兒,奪走了人蔘。

胡老生所猜不錯,正是鐵老叼見了人蔘才起了獨佔之心,並且在奪參時,痛下殺手,將他妻兒殺了。鐵老叼奪得人蔘後,連夜逃亡。半個月後,他逃到千里之外一個叫瘋狗村的地方,隱姓埋名。過了大約半年,當他準備出手人蔘時,卻發現那顆人蔘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再後來,鐵老叼娶了個女人,不久生下兒子阿狗,那女人有一天卻突然倒地而亡。鐵老叼自知是報應到了,當晚亦想自盡以贖前罪,但念及兒子還小,一時又沒有自殺的勇氣,所以一直苟活着。

而胡老生二十年來,天天到妻兒墳前痛哭,日夜詛咒鐵老叼,漸漸地,脾性發生了變化,面上整日掛着怨恨之色……

老漢打柴成活死人,孝兒替父贖罪,千里外荒墳一跪

講到此處,老道士深深地看了胡老生一眼:“施主,這二十年來,你每日在心中咒恨仇人,漸漸的,面貌也因此越來越像仇人,因此,阿狗乍一見時,還以爲你就是鐵老叼。致於那顆千年人蔘,如果貧道所猜不錯,必定是顆成了精的老參,在半夜裏化成小人,偷偷溜走了。如今鐵老叼已遭了現世報,成了一個活死人,而你,是否可以放下仇恨?人這一生,不過數十年苦短罷。”

胡老生聽了,蹲在地上,抱着頭,許久不作聲。阿狗明白其中恩怨,真是驚駭萬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父親竟會幹出這等人神共憤的罪事來!他不由得跪倒在胡老生跟前,哀然道:“老叔,我爹對不住您,我願意替他償還罪孽,今後願做您兒子,供奉您後半生……”

胡老生聽得愣了,想及往事,不由得落下淚來:“沒想到你爹還能有你這樣的兒子……你起來吧,我是恩怨分明的人,不會怪你。”

老道士在一旁看得微微點頭:“施主,前塵往事已過去二十年,可否帶我們到你妻兒墳前祭拜?”

胡老生沉思一會,點了點頭。三人匆匆準備些祭品,即刻上山,來到胡老生妻兒墳前。阿狗替父親跪拜懺悔,痛哭多時。老道士不忍他太難過,忙將他扶起,二人回頭一看,不見了胡老生,老道士臉上一驚,叫一聲“不好”,急忙下山。二人回到胡老生屋中,卻見胡老生已吊在房樑上。

老道士忙射出飛劍,割斷繩索,將胡老生放下,一探鼻息,卻已經死了。老道士輕輕搖頭,嘆息一聲:“他在世間已了無掛牽,如今追尋妻兒去了。”

阿狗看得心中一酸,撲到胡老生屍身上,痛哭着叫了一聲:“爹!”

半個月後,阿狗隨着老道士返回家中,進屋一瞧,鐵老叼仍躺在牀上。老道士上前一探,鐵老叼鼻下再無氣息,這回是真的死了。奇怪的是,他臉上卻莫明莫明多了一絲欣慰的笑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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