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源於《聊齋志異》元素極多,而且做到了“襲取無痕”。

《聊齋志異》是一顆顆璀璨的明珠,《紅樓夢》是一串絕美的項鍊。

五十三 烏頭鱘鰉

《紅樓夢》第五十三回中:  賈蓉忙答應去了。一時,拿了請人喫年酒的日期單子來了。賈珍看了,命交給賴升去看了,請人別重了這上頭的日子。因在廳上看着小廝們抬圍屏,擦抹几案金銀供器。只見小廝手裏拿着一個稟帖並一篇賬目,回說:“黑山村烏莊頭來了。”賈珍道:“這個老砍頭的,今兒纔來!”賈蓉接過稟帖和賬目,忙展開捧着。賈珍倒揹着兩手,向賈蓉手內看去,那紅稟上寫着:“門下莊頭烏進孝叩請爺奶奶萬福金安,並公子小姐金安。新春大喜大福,榮貴平安,加官進祿,萬事如意。”賈珍笑道:“莊家人有些意思。”賈蓉也忙笑道:“別看文法,只取個吉利兒罷。”一面忙展開單子看時,只見上面寫着:

大鹿三十隻,獐子五十隻,狍子五十隻,暹豬二十個,湯豬二十個,龍豬二十個,野豬二十個,家臘豬二十個,野羊二十個,青羊二十個,家湯羊二十個,家風羊二十個,鱘鰉魚二百個,各色雜魚二百斤,活雞、鴨、鵝,各二百隻,風雞、鴨、鵝,二百隻,野雞、野貓,各二百對,熊掌二十對,鹿筋二十斤,海蔘五十斤,鹿舌五十條,牛舌五十條,蟶乾二十斤,榛、松、桃,杏瓤,各二口袋,大對蝦五十對,幹蝦二百斤,銀霜炭上等選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萬斤,御田胭脂米二擔,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雜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擔,各色乾菜一車,外賣粱谷牲口各項,折銀二千五百兩。外門下孝敬哥兒玩意兒:活鹿兩對,白兔四對,黑兔四對,活錦雞兩對,西洋鴨兩對。

賈珍看完,說:“帶進他來。”一時,只見烏進孝進來,只在院內磕頭請安。賈珍命人拉起他來,笑說:“你還硬朗。烏進孝笑道:“不瞞爺說:小的們走慣了,不來也悶的慌。他們可都不是願意來見見天子腳下世面?他們到底年輕,怕路上有閃失,再過幾年,就可以放心了。”賈珍道:“你走了幾日?”烏進孝道:“回爺的話,今年雪大,外頭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日忽然一暖一化,路上竟難走的很,耽擱了幾日。雖走了一個月零兩日,日子有限,怕爺心焦,可不趕着來了?”賈珍道:“我說呢,怎麼今兒纔來。我纔看那單子上,今年你這老貨又來打擂臺來了。”烏進孝忙進前兩步,回道:“回爺說,今年年成實在不好。從三月下雨,接連着直到八月,竟沒有一連晴過五六日。九月一場碗大的雹子,方近二三百里地方,連人帶房,並牲口糧食,打傷了上千上萬的,所以才這樣。小的並不敢說謊。”賈珍皺眉道:“我算定你至少也有五千銀子來。這夠做什麼的?如今你們一共只剩了八九個莊子,今年倒有兩處報了旱潦,你們又打擂臺,真真是叫別過年了!”烏進孝道:“爺的這地方還算好呢。我兄弟離我那裏只一百多地,竟又大差了。他現管着那府八處莊地,比爺這邊多着幾倍,今年也是這些東西,不過二三千兩銀子,也是有饑荒打呢!”賈珍道:“正是呢。我這邊倒可以,沒什麼外項大事,不過是一年的費用。我受用些就費些,我受些委屈就省些。再者,年例送人請人,我把臉皮厚些,也就完了。比不得那府裏,這幾年添了許多花錢的事,一定不可免是要花的,卻又不添些銀子產業。這一二年裏賠了許多,不和你們要找誰去?”烏進孝笑道:“那府裏如今雖添了事,有去有來。娘娘和萬歲爺豈不賞呢?”

《聊齋志異》中《喬女》篇:積數年,烏頭漸長,爲延師教讀;己子則使學操作。嫗勸使並讀。女曰:“烏頭之費,其所自有;我耗人之財以教己子,此心何以自明?”又數年,爲烏頭積粟數百石,乃聘於名族,治其第宅,析令歸。烏頭泣要同居,女乃從之;然紡績如故。烏頭夫婦奪其具。女曰:“我母子坐食,心何安矣?”遂早暮爲之紀理,使其子巡行阡陌,若爲傭然。烏頭夫妻有小過,輒斥譴不少貸;稍不悛,則怫然欲去。夫妻跪道悔詞,始止。未幾,烏頭入泮,又辭欲歸。烏頭不可,捐聘幣,爲穆子完婚。女乃析子令歸。烏頭留之不得,陰使人於近村爲市恆產百畝而後遺之。

《孫生》:孫生,娶故家女辛氏。初入門,爲窮袴,多其帶,渾身糾纏甚密,拒男子不與共榻。牀頭常設錐簪之器以自衛。孫屢被刺剟,因就別榻眠。月餘,不敢問鼎。即白晝相逢,女未嘗假以言笑。同窗某知之,私謂孫曰:“夫人能飲否?”答雲:“少飲。”某戲之曰:“僕有調停之法,善而可行。”問:“何法?”曰:“以迷藥入酒,給使飲焉,則惟君所爲矣。”孫笑之,而陰服其策良。詢之醫家,敬以酒煮烏頭,置案上。

入夜,孫釃別酒,獨酌數觥而寢。如此三夕,妻終不飲。一夜,孫臥移時,視妻猶寂坐,孫故作齁聲;妻乃下榻,取酒煨爐上。孫竊喜。既而滿飲一杯;又復酌,約盡半杯許,以其餘仍內壺中,拂榻遂寢。久之無聲,而燈惶煌尚未滅也。疑其尚醒,故大呼:“錫檠鎔化矣!”妻不應,再呼仍不應。白身往視,則醉睡如泥。啓衾潛入,層層斷其縛結。妻固覺之,不能動,亦不能言,任其輕薄而去。

烏進孝,和《喬女》中烏頭有相似之處,烏頭一直想方設法盡孝,喬女不怎麼同意。

烏頭,有麻醉作用。還有一說法,烏頭白。燕太子丹爲人質被拘秦國,求歸。秦王說“烏頭白,馬生角,乃許耳”。燕太子丹仰天長嘆,後人曾以“烏頭馬角”比喻不可能實現之事。

《白秋練》:一日,涕泣思歸。翁乃偕子及婦俱如楚。至湖,不知媼之所在。女扣舷呼母,神形喪失。促生沿湖問訊。會有釣鱘鰉者,得白驥。生近視之,巨物也,形全類人,乳陰畢具。奇之,歸以告女。女大駭,謂夙有放生願,囑生贖放之。生往商釣者,釣者索直昂。《於子游》:康熙初年,萊郡潮出大魚,鳴號數日,其聲如牛。既死,荷擔割肉者,一道相屬。魚大盈畝,翅尾皆具;獨無目珠。眶深如井,水滿之。割肉者誤墮其中,輒溺死。或雲:“海中貶大魚,則去其目,以目即夜光珠”雲。

這和賈寶玉作踐《南華經》一段類似,有“朱”、“明”、“珠”、“目”等共同元素,不過被挖走了,暗示當時朱明宗室子孫悲慘遭遇。

《紅樓夢》二十一回:自己看了一回《南華經》。至外篇《胠篋》一則,其文曰:……故絕聖棄智,大盜乃止;擿玉毀珠,小盜不起。焚符破璽,而民樸鄙;剖鬥折衡,而民不爭;殫殘天下之聖法,而民始可與論議。擢亂六律,鑠絕竽瑟,塞瞽曠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聰矣;滅文章,散五彩,膠離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毀絕鉤繩,而棄規矩,麗工垂之指,而天下始人含其巧矣。……(吳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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